“我闲着没事,画了十几遍。”
“你这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怪才。”刘工收起工具,“我组织个小型论证会,叫两个熟人来,三天后。”
“您肯来就行。”李慕白点头,“场地、苗、记录,我们都准备着。”
“别光准备苗。”刘工盯着他,“准备挨问。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三天后,三位专家准时到村。刘工带路,另两位一个是县农技站的赵工,一个是农业学校的李教授。三人一进棚,立马分工,测土的测土,查根的查根,翻记录的翻记录。
赵工捏着记录本问:“你这水位控制,是手动还是自动?”
“手动。”李慕白答,“我每天早晚各调一次。”
“误差多少?”
“最多半厘米。”
李教授抬头:“你有仪器?”
“没有,拿尺子量,眼睛看。”
三位专家对视一眼。赵工嘀咕:“这比我们实验室还精确。”
李教授忽然发问:“抗涝是好事,可万一这苗扩散,成了入侵物种怎么办?”
李慕白早有准备,翻开记录本最后一页:“我们做了隔离测试。三株苗,单独种在封闭区,根系没外延,种子没自播。它能活,但不会乱长。”
刘工接过本子,仔细看了几分钟,点点头:“生态风险可控。”
赵工又问:“经济价值呢?产量预估多少?”
“现在说产量太早。”李慕白实话实说,“但我算过,一亩地种两千株,按现在长势,亩产至少一千五。”
“比普通青椒高两成。”李教授摸着下巴,“要是能推广,湿地边缘地都能用上。”
三人退到棚外,低声商量一阵。刘工拿出一张表格,三人逐条填写,最后签了字。
李慕白接过那张《关于“铁根”青椒湿地适应性初步论证意见》,手指微微发紧。纸上写着:“具备生态兼容性与经济价值,建议作为试点观察品种上报。”
王铁柱挤过来一看,声音都颤了:“这……这算批了?”
“不算批。”刘工收起笔,“是建议观察。能不能种,还得上面定。”
“可这回,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李慕白把意见书小心折好,塞进怀里。
当晚,晒谷场上点了盏煤油灯。李慕白把专家意见当众念了一遍,最后递给老支书。老头子戴上老花镜,一行一行看完,缓缓点头:“这回,是懂行的人说了算。”
王铁柱咧嘴笑了:“那是不是……咱们真能种了?”
李慕白没答,只说:“这报告,明天就送去农业局。他们可以不批,但不能再说‘没依据’。”
苏婉清看着他,轻声说:“你眼睛有光了。”
他笑了笑:“因为这次,咱们手里有理了。”
第二天一早,李慕白把意见书装进文件袋,背在肩上。苏婉清送他到村口,忽然问:“要是他们还是不认呢?”
“那就再找人。”他活动了下肩膀,“一个不行,就找十个。十个不行,就找一百个。总有人,愿意看一眼活苗,而不是只看公章。”
他推车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等我回来,咱们商量怎么建第一批大棚。”
苏婉清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风吹起他的衣角,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
车轮碾过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李慕白骑得不快,但没停。文件袋在胸前拍打着,像一颗不肯安静的心。
他进城的时候,农业局的石阶上,几个办事员正围在一起抽烟。看见他走过来,有人低声说:“又来了。”
李慕白没停下,径直走到窗口,掏出文件袋,轻轻放在台面上。
“专家论证意见,请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