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找亲戚信件，急事。”李慕白笑，“要是不行，塞包烟，说‘帮个忙，不白问’。”
王铁柱走后，李慕白回到仓库后间，从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是上次清理周正平办公桌时，偷偷拍的那张合影。背景是栋灰扑扑的老楼，墙皮大片脱落，一楼有家小卖部，招牌写着“南关便民”。
他盯着看了半天，又翻出省城地图，找到南关片区。老街集中在城南，多是六七十年代建的筒子楼，年久失修，不少已拆迁。
如果周正平真藏那儿，那地方得够旧，够乱，监控少，熟人多。
他正琢磨着，老支书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两斤挂面。
“听说你让铁柱跑镇上？”
“瞎打听点事。”李慕白把照片收起来。
老支书放下篮子，看着他：“你是不是摸到点边了？”
“边没摸到，摸到个门牌号。”李慕白直说，“南关老街七十二号，有个叫周建国的，可能是周正平亲戚。”
老支书眉头一皱：“你要找人？”
“不找人，找路。”李慕白笑，“人跑了，总得知道往哪跑的。现在风向不明，光稳住大伙儿没用，得让大伙儿知道，咱们在动。”
老支书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点头：“行。合作社有辆运菜车，后天早上去省城送一批鲜菇，返程空车。你让铁柱‘顺路’送点土产过去，就说给镇领导带的礼。”
李慕白笑了：“您这安排，比我想的还顺。”
“我可没帮你。”老支书板脸，“是合作社正常出车。”
“明白。”李慕白点头，“车上有司机，铁柱就搭个顺风。”
“不。”老支书摆手，“司机送到就回，铁柱留下，办完事自己想办法回来。别让人觉得，咱们全村出动找一个人。”
李慕白懂了。要查，但不能像查。
当晚，他把王铁柱叫到院外红薯地边。月光淡淡，两人蹲在垄沟里，像在商量偷瓜。
“明天上车，别穿这身工装。”李慕白递给他一套旧衣服，“到了省城，车停在菜市场，你下车后别跟司机多话，装作去逛市场。”
“然后呢？”
“找南关老街。”李慕白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三句话，“不问、不露、不急。见人不认，见址不进。拍三张：门牌、路口、人脸——远拍，别让人发现。”
王铁柱念完，咧嘴：“你还真当特务使唤我。”
“特务没你实在。”李慕白正色，“记住，别进七十二号，别跟人搭话，拍完就走。要是发现周正平本人，别动手，别跟踪，回来再说。”
王铁柱收起纸条：“要是一切正常呢？”
“那就再等等。”李慕白看着远处的合作社灯光，“但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干净地藏。”
第二天一早，运菜车出发。李慕白站在村口，看着车尾扬起的土烟渐渐散去。他没回办公室，转身去了赵老汉家，借了台老式相机，塞进王铁柱的布包里。
包是昨天就准备好的，里面还有两包点心、一斤茶叶，都是“送礼”的由头。
他回到仓库，翻开账本，手指再次划过“周建民”三个字。这一次，他没停，而是翻到背面，用铅笔轻轻写下：
“南关老街七十二号，周建国，耳有黑痣，汇款三笔，收款人一致。”
写完，他合上本子，吹灭灯。
屋里黑了，可他知道，有条路，已经悄悄铺了出去。
王铁柱坐在运菜车后斗，手里攥着布包，车轮碾过坑洼，颠得他牙帮子发酸。他摸了摸包里的相机，又看了眼纸条上的三句话。
车在省城西郊菜市场停下，司机吆喝一声：“到了！别乱跑啊！”
王铁柱应了声，跳下车，拎着包混进早市人群。他拐出市场，拦了辆三轮车。
“师傅，南关老街怎么走？”
三轮车夫回头看了他一眼：“老街？早拆了一半。你要找哪段？”
王铁柱掏出纸条，念出地址。
车夫点点头：“七十二号？那片还剩几栋，但没人住了，前阵子塌了半边楼。”
王铁柱心里一紧。
车往前走，街景渐渐破败。墙皮剥落的筒子楼歪歪斜斜，晾衣绳横在头顶，挂满发灰的床单。三轮车在一条窄巷口停下。
“就这儿，往前走两百米，红铁门那栋就是。”
王铁柱付了钱，站定。
巷口立着块水泥牌，字迹模糊，但还能辨认：
“南关老街七十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