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等了足足十分钟,才敢动。他把油布卷塞进怀里,贴身放着,又摸了摸青石片——还是凉的。
“信号断了,焊口补了,人也不查了。”他冷笑,“越这样,越说明图纸要命。”
他从通风口爬出去,天已大亮。山风一吹,他才发觉后背全湿了,冷得直打哆嗦。
他在山坳转角处跟苏婉清碰头。她拎着个布包,脸色有点发白。
“我爹的水利图稿。”她递过来,“你可别说是偷出来的,我娘差点拿擀面杖追我。”
“放心,就说借的。”他接过包,打开,抽出一叠泛黄的纸。
他把绢图展开一角,和苏父的手稿并排摆在地上。两人都没说话,只盯着那几道斜线。
苏婉清忽然伸手,指尖顺着图纸上的一道笔画轻轻划过。
“这角度……”她低声说,“跟我爹画的一样,都是四十七度斜切,起笔顿挫,收尾带钩。”
她顿了顿,又说:“可这技法,比他师父还老。我爹说过,他们那套‘水利八法’,是从一个老匠人那儿学的,那人姓李,解放前在县里修过渠。”
李慕白心头一震。
“姓李?”
“嗯。据说那老匠人有个规矩——画图不用直尺,全凭手感。说‘水无定形,图也该活’。”
李慕白低头看绢图。那轮轴线条,果然没有一处是死直的,弯得自然,像山涧流水本身。
“所以这‘李氏引泉十二法’……”他喃喃,“不是我祖宗瞎编的,是真传?”
苏婉清点头:“而且你爹家,可能就是那老匠人的后人。不然,这暗格上的‘李’字,怎么解释?”
李慕白没吭声。他摸了摸胸口的油布卷,忽然觉得这东西沉得不像图纸,倒像是压了半辈子的债,现在终于还上了。
“先不说这些。”苏婉清看了看天色,“你打算怎么办?带回去研究?”
“不能带进村。”他摇头,“李富贵的人盯着呢。万一搜身,这玩意儿一露,咱俩都得进学习班。”
“那藏哪儿?”
“赵老汉说的矿道石龛。”他指了指北沟方向,“那儿没人去,石头缝里一塞,十年八年都烂不了。”
苏婉清想了想,从布包里抽出一张纸,是她爹手稿的一页。
“我把这页留你这儿。”她说,“万一你忘了角度,还能对照。”
他接过纸,塞进内衣口袋,紧贴着图纸。
“谢了。”他笑了笑,“下次请你吃锅贴,保证不放葱——你不是嫌我上次放多了?”
“少贫。”她瞪他一眼,“赶紧走,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他点点头,转身往山道走。走到半路,忽然停下。
青石片又热了。
他掏出来一看,石头微微发烫,但震动杂乱无章,不像之前的规律节奏。
“咋了?”他皱眉,“又想说话?”
他蹲下,把石头贴地。震动更明显了,但还是乱的,像有人在底下拿锤子胡乱敲。
“不是信号,是……求救?”
他正要再探,远处山道传来车喇叭声。
他立马收起石头,抄小路往矿道走。快到石龛时,他把油布卷塞进岩缝,又用碎石盖好。
临走前,他摸出手电,在石龛口的岩壁上快速敲了几下——三长,两短。
“回个电报。”他低声说,“甭管你是谁,咱李家人,向来不欠人情。”
他转身下山,走到转角处,忽然听见背后岩缝里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油布被风吹动。
可今天,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