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李慕白带着王铁柱和苏婉清,摸黑上了李家坡。
“你疯啦?”苏婉清压着嗓子,“这会儿挖地,明天全村都得说你盗墓!”
“我又不挖坟。”李慕白提着铁锹,“就找块碑,顶多算考古突击队。”
“还突击队?”王铁柱咧嘴,“你这帽子戴得比民兵还大。”
三人借着月光,在坡顶一棵老槐树下站定。赵老汉说“碑埋于坡”,没说多深,也没说方向。李慕白绕树三圈,忽然蹲下,用手扒开落叶。
“这儿土松。”他指了指,“像有人翻过。”
王铁柱二话不说,一锹下去。
土不硬,但挖得深了,底下渐渐出现一层青灰色硬壳。再往下,铁锹“当”地一声,磕到硬物。
三人屏住呼吸,合力扒开浮土。
半截石碑露了出来。
碑面朝上,刻着八个大字:李记窑造,永固驿道。
字迹深峻,边缘有明显火灼痕迹,像是被高温燎过又急冷,裂纹如蛛网。
“我的老天爷……”王铁柱傻了,“还真有?”
苏婉清伸手摸了摸碑文,指尖发颤:“这字……是你们家的?”
李慕白没说话,只是蹲着,一寸寸擦去碑上的泥。指腹划过“李记”二字时,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在腊月里烧陶碗,总说“火要稳,心要静,三代窑工,一口真气”。那时他只当是老糊涂念叨,现在才明白,那口气,是从六百年前传下来的。
“难怪灵田底下会有青砖。”他低声说,“那不是偶然,是老祖宗埋的根。”
王铁柱一拍大腿:“那咱现在咋办?上报?立碑?还是……开窑?”
“先啥也别干。”李慕白把碑重新掩上土,只留一角露出,“这事得稳。传出去,李富贵非得抢着认祖宗不可。”
苏婉清忽然蹲下,在碑底摸了摸,掏出一小块铜片。
“这儿卡着个东西。”
铜片只有指甲盖大,蚀刻着古怪纹路,像火焰缠着砖块。背面五个小字:传匠脉,守土根。
李慕白捏着铜片,久久不语。
这哪是遗物?这是信物。是当年窑工在窑塌前,偷偷藏下的火种。
他把铜片攥进掌心,烫得像块刚出炉的砖。
回村路上,王铁柱还在念叨:“李哥,你说咱以后能不能也烧青砖?比种地来钱快!”
“现在不提钱。”李慕白摇头,“提根。”
“根?”
“对。”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李家坡的方向,“咱们李家的根,不是地,是火。是六百年前那一窑没烧完的砖。”
苏婉清忽然问:“那你打算咋办?就这么藏着?”
李慕白低头看着手里的铜片,月光下,那五个字像被火重新点燃。
“不。”他声音很轻,却像铁锤砸在石上,“我要让这坡,再冒一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