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李慕白正蹲在村部门口拧干裤脚,忽然听见远处“轰隆”一声闷响,像是山体打了个喷嚏。他猛地抬头,马灯的光晕里,南坡方向腾起一片泥雾,夹着碎石滚落的声音。
他抄起挂在门边的铜哨,一口气吹得震天响。
“A组铁锹!b组麻袋!c组绳索!村口主路塌了!”他一边吼,一边往雨里冲,裤腿刚卷到膝盖,泥水已经灌进鞋帮。
王铁柱带着几个壮汉早到了现场,正用肩膀顶着一根歪斜的木桩,脚下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泡。见李慕白来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李哥,再不来,这路就要自己搬家了!”
“它搬可以,得先问过咱们同不同意。”李慕白一脚踩进泥坑,溅起的泥点子糊了王铁柱一脸,“三角锚定法,还记得不?两根毛竹交叉,麻袋装土压底,别光用蛮力,咱这是抢险,不是摔跤。”
王铁柱呸了口泥:“你这词儿怎么老跟广播里似的?听着就费劲。”
“费劲也得听,不然你明天就得划船去镇上买盐。”李慕白顺手从旁边砍下两根毛竹,咔咔几刀削去枝杈,“来,搭架子!”
苏婉清带着几个妇女冒雨赶来,麻袋一袋接一袋往坡下运。她刚弯腰搬起一袋土,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进沟里,手电筒滚了几圈,光束斜斜打在泥壁上。
“哎!”她刚要爬起来,忽然愣住,“这底下……有墙?”
李慕白闻声跳过去,扒开泥浆一看——几块青灰色的砖头整齐排列,像是被人砌过,边缘还带着浅浅的纹路。
“这砖……”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一滑,“不像是咱这年代的东西。”
赵老汉拄着拐杖凑过来,眯眼看了两秒,脸色一变:“别挖了!这要是坟砖,动了要出事的!”
“坟砖?”王铁柱挠头,“谁家祖坟修路上?还修得这么齐整?”
“老辈人说,这坡下埋过一条古道,”赵老汉压低声音,“早年间有人挖出过青砖,当晚家里牛就死了,说是惊了地脉。”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妇女往后退了半步。
李慕白没动,蹲下身,用手抠出一块完整的砖,翻来覆去地看。砖面光滑,敲上去声音清脆,像敲在铁皮上。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工艺,不像七十年代的土窑货。
“这不是坟砖。”他站起来,把砖往地上一蹾,“这是老工程。但眼下不是研究的时候,先保路!”
“那还挖不挖?”有人问。
“挖,但换地方。”李慕白一指上游,“从侧面清淤,别碰这墙。王铁柱,拉警戒绳,围起来!”
“围啥?不就是几块破砖?”李富贵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披着油布站坡上,冷笑,“李慕白,你这指挥来指挥去,路没修好,倒先封地了?是不是想藏宝贝?”
李慕白连头都没抬:“你要觉得我能藏下一座金山,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县里报功。”
“你!”李富贵脸色一黑,“你就是想一个人说了算!等县里来人,看你还怎么装神弄鬼!”
“县里来人也得走这条路。”李慕白终于抬头,雨水顺着帽檐流进脖领,“你现在就去,我给你拿伞。”
众人哄笑,连王铁柱都憋不住:“李富贵,你要真去,记得带个盆,路上接点雨水,回来还能煮碗面。”
李富贵气得转身就走,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麻袋堆上滚下来的土块正好砸在他头上,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