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记账?”有村民嘀咕,“不就是几斤豆子,至于吗?”
“至于。”李慕白笔尖一顿,“不记清楚,回头说不清,伤感情。咱们现在不是‘凑合着干’,是‘规矩着干’。”
话音未落,村东头李老二扛着半麻袋玉米种过来:“我家也有!记上记上!”
紧接着,张婶、刘叔、赵家兄弟……一户接一户送来存种。不到一个钟头,三片塌田翻土完毕,豆苗、玉米、红薯苗全补了下去,绿意重新爬上泥地。
赵老汉蹲在渠边,忽然捡起一块被冲出来的旧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水冲得邪乎,咋专往老龙眼那儿走?那边地势明明高。”
“老龙眼?”李慕白走过去,“哪个位置?”
“就是渠拐弯那块大青石底下。”赵老汉用拐杖点了点,“往年水都走中间,今儿全往西边灌,冲得特别狠。”
李慕白蹲下,手指摸了摸沟底的淤泥走向,又抬头看了看山坡。“回头得重新规划排水口,不能照老路来了。”
“你还懂这个?”王铁柱凑过来。
“不懂可以学。”李慕白合上本子,“反正现在路修得快,水渠也得跟上。”
傍晚收工,夕阳把泥地照成一片橙红。老支书张大山拄着拐杖慢慢走来,一言不发,沿着新修的渠段来回走了三趟,最后站定,拍了拍李慕白的肩:“后生,你这‘管’字,比我当年强。”
李慕白一愣:“您当年不也带着大伙儿修水库?”
“那是靠吼。”老支书苦笑,“谁偷懒,我就骂谁。你这不一样,不骂人,活还干得快。人服你,不是怕你,是信你这法子管用。”
苏婉清端着碗姜汤走过来,递给李慕白:“喝点,你嗓子都哑了,还喊‘下一组轮换’。”
“不喊,就不叫管理了。”李慕白接过碗,一口气喝完,把碗递回去,“明天早班六点开工,A组修桥基,b组运石料,c组……”
“打住!”苏婉清把碗塞回他怀里,“今晚你给我老实睡一觉,再熬夜,明儿你嗓子就不是哑,是没了。”
王铁柱在远处吆喝:“李哥!东头那块地,小孩用树枝画了个‘李’字,可大了!”
李慕白探头一看,田埂上歪歪扭扭写着个“李”字,旁边还画了朵小花。他笑着摇头:“谁家娃?回头我得教他写规范字。”
“人家那是敬佩!”王铁柱嚷嚷,“以后咱村干活队,就叫‘慕白队’!比‘青年突击队’响亮!”
众人哄笑,李慕白刚想回嘴,苏婉清突然指着村口:“老刘来了!邮局的老刘!”
邮递员老刘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停在坡下,从邮包里掏出个湿了角的信封:“李慕白!榕城那箱瓜,退回来了,地址写着‘无法投递’。不过……”他压低声音,“收件人留了话,说‘瓜虽未到,口碑已闻’,让你们再试一次。”
李慕白捏着信封,没说话。苏婉清却眼睛一亮:“口碑?谁传的?”
“我听百货站的人说,有人在省城茶馆里夸,说青石村有种‘脆得像梨’的黄瓜,一口下去满嘴甜香。”老刘咧嘴,“现在都叫它‘翠玲珑’。”
王铁柱一拍大腿:“嘿!咱们没卖出去,反倒出名了?”
李慕白低头看着信封,又抬头看了看那根还在风中飘荡的红布条。他把信封折好,塞进怀里,转身走向工具棚。
“明天。”他拿起一把铁锹,拍掉上面的干泥,“先把桥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