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者必受审判,忠诚者必得荣光!”
这些词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原本沉浸在悲喜交加情绪中的军民们,心中猛地升起一股灼热的信念。
那是对正义必将降临的笃信,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渴望。
何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身体不住地颤抖。
作为女儿,她比所有人都更清晰地记得父亲离开前的模样。
他会抱着她,用胡茬轻轻扎她的脸,会耐心教她辨认星辰。
在她心中,“父亲”是一个温暖而具体的形象。
但这十六年,她经历了太多。
弟弟们的离去,家族的重担,带着二十几个年幼的子侄在围城中艰难求生。
她时常会想,何山大哥和岩溪大嫂的死,究竟值不值得?
何家为这个联盟流血,换来的却是背叛与崩塌。
这种无意义感,是比贫穷和危险更折磨人的毒药。
此刻,父亲的宣告,为何山大哥和岩溪大嫂的死亡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他们不是政权斗争的牺牲品,而是守护“光明与秩序”的殉道者!
他们是神之子,为神的归来铺平了道路!
自己的坚守,也不再是单纯的苟延残喘,而是在黑暗中守护神明留下的火种。
何月缓缓闭上眼睛,死去大哥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仿佛看到他正在云端之上,带着骄傲的笑容看着这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严感包裹了她,她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此刻的荣光。
大哥大嫂的死,被升华为了一部壮丽史诗的序章。
何月看向身旁的丈夫余涛。
身穿铁甲,手持铁剑的余涛,卸下了头盔,此时也是泪流满面。
他想起哥哥满门被屠的惨痛,想起在长江上援军覆灭的绝望,想起无数次在梦中因为自身的渺小无力而惊醒后的窒息。
他曾祈祷过,曾咒骂过,却从未得到回应。
而现在,一个绝对的力量,一个不容置疑的意志,一个能终结所有混乱的裁决者,就站在他的面前。
此刻,何维不是他的岳父,也不是铜都联盟的创始人,而是终结所有噩梦的秩序本身。
余涛挺直了因常年背负血仇而微驼的脊背,眼中的悲愤化为了灼热的信仰。
个人的仇恨何其渺小,只要追随这道光,一切恶行都将得到清算。
站在林沐身旁的木青,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无声滑落。
她所爱的那个男人,那个会在篝火旁温柔地为她削水果的男人,正在成为被万民景仰的伟岸身影。
她感到了一丝怅然,她的渺小爱情,似乎融入了一段宏伟的史诗。
她看向身边的林沐,发现对方的眼中同样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骄傲,有心疼,亦有一份共同承担这份神性的觉悟。
她们不再仅仅是他的女人,她们是这人间之神最接近凡尘的见证者与守护者。
一个断了手臂的老兵,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三年来,他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
希望被消磨殆尽,每一天都活在可能城破人亡的恐惧中。
他的存在,他的牺牲,都像是无根的浮萍,渺小而无意义。
但现在,何维的话语给了他答案。
他的坚守得到了回报,他死去的战友得到了告慰。
他不再是一个卑微的残兵,而是伟大胜利的一部分,是神迹的亲历者。
他用仅存的左手,颤抖着抚摸身下的土地,仿佛能从中汲取到那份源自“山岳”重剑的、坚不可摧的力量。
他渺小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坚实的锚点。
在人群的后方,一个名叫阿贵的普通渔夫跪在地上,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
三年的围城,对他而言,不是史诗,而是饥饿、恐惧和麻木。
他记得妻子是如何将一把粗粮米掰成三份,熬成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记得孩子在夜里听到敌军的鼓角声,吓得躲进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这一方小小的院落和赖以为生的渔网。
他不懂什么联盟大义,不懂谁是叛贼。
他只知道,有一群恶人围住了他的家,让他随时可能失去一切。
他向河神祈祷,向山神祈祷,向所有他知道的神明祈祷,但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越来越响的战鼓声。
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渺小得随时会被吹灭。
而今天下午,他亲眼看到了何维率领五百黑铁战士将那支庞大得让他绝望的军队撕成了碎片。
此刻,何维在对他说话。
“我听到了你们十六年的纷扰,感受到了你们三年的血泪。”
当这句话响起时,阿贵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神听到了,神感受到了!
神看见了他这个小人物的痛苦。
他的饥饿,他的恐惧,他每一个无眠的夜晚,都被这双眼睛所注视着。
他不再是茫然无助的蝼蚁,他的苦难得到了承认,他的坚守获得了意义。
何维那句“对所有坚守者的回报”,就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他晦暗已久的心房。
他感到自己卑微的生命,第一次与某种伟大而不朽的存在连接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那个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只要这柄剑还立在大地上,只要神还在,他的家,就不会再被夺走。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天而起,无数人向前匍匐,试图亲吻何维脚下的土地,亲吻那柄代表着秩序的山岳重剑。
他们的恐惧、迷茫、痛苦,都在这统一的呼喊中被涤荡一空,升华为一种纯粹而强大的集体信念。
他们不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他们是神选的子民,是一个伟大意志的延伸。
何维静静地站着,感受着众人情感的共振。
从这一刻起,何维作为凡人的过去,已经成为传说。
新的神格,已然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