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则带着旗舰,调转船头,朝着石猛的指挥船,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他想用自己的命,去换掉石猛那个狗贼的命!”
“但是他失败了。”
“他的船,在距离石猛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被无数的火箭点燃,变成了一条巨大的火船。”
“王波大哥,就站在那冲天的火焰里,看着我们突围的方向,直到被大火彻底吞没。”
“我当时所在的船,也被击沉了。我掉进了冰冷的江水里,靠着一块木板,才没有沉下去。”
“后来,我被一艘侥幸突围出来的船救了起来。”
余涛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
“乱石矶水战,我们败了。”
“一百艘战船,三千名上海港最精锐的子弟,几乎全军覆没!”
“最后突围出来的,只剩下四艘破破烂烂的战船,和不到三百名残兵。”
“王波,战死。”
“张武,战死。”
“李山,战死。”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长江的水,被我们兄弟的鲜血染红。”
“却无能为力。”
“我们只能带着这四艘残破的船,带着满船的伤兵,返回了上海港。”
“我们没能救得了铜都城。”
余涛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痛苦。
“救援失败的消息,彻底掐断了铜都城最后的希望。”
“但是何山大哥他们,依然在坚守。”
“在没有任何外援,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他们用三千残兵,硬生生地守住了那座孤城。”
“整整半年。”
何维的心,被狠狠地刺痛。
半年。
他无法想象,他的三个儿子,是如何在那座被重重围困的孤城里,熬过这绝望的半年。
“半年后,一个从铜都城方向逃出来的难民,带来了最后的消息。”
“铜都城弹尽粮绝,三千守军大部分饿死,只剩五百人。”
“矛和石猛,在付出了五千多人的伤亡之后,终于攻破了铜都城的西门。”
“何山大哥,身中数十箭,依旧战至最后一刻,亲手砍死数十名叛军,最终力竭,被叛军的长矛,钉死在了城墙上。”
“他的妻子岩溪,拔出何山大哥腰间的佩剑,在他身边自刎殉情。”
何维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老师!”
“父亲!”
林沐和何月失声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
何维摆了摆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的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变得无比骇人。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悲痛与滔天杀意的眼神。
“我儿何石、何川呢?”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道。”何月摇了摇头,泪如雨下,“那个难民说,城破之后,城内一片混乱。他只看到二哥和三哥,带着最后的亲卫,保护着城里的百姓,向着城北的后山方向突围。”
“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下落不明。”
这四个字,比直接的死讯,更让人煎熬。
何维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议事大厅内,一片死寂。
只能听到林沐和何月压抑的哭泣声。
何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
许久。
何维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向林沐、何月、余涛。
用一种如同冰川般冷酷的声音,问道:
“矛,和石猛。”
“他们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