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固定,你来复位。”何维再次接过了最困难的任务。
他让陈启和另一名妇女死死按住孩子的上半身,自己则用膝盖顶住孩子的大腿根部。
他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了断骨的两端。
“准备好。”他对木青说。
木青深吸一口气,双手也握住了孩子的小腿和脚踝。
“三、二、一,拉!”
随着木青一声令下,何维双臂的肌肉猛然贲张,以一种强大、稳定、却又极其精准的力道,将那错位的断骨,向相反的方向缓缓拉开。
“咔!”
一声轻微的骨骼摩擦声响起。
木青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猛地一扭一送!
“喀喇!”
一声清脆的响声,断骨被成功对位!
“哇——!”昏迷中的孩子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啼哭,随即又晕了过去。
“成功了!”木青喜极而泣,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她迅速地用盐水清洗伤口,然后指挥陈启找来坚硬的树皮和藤蔓,制作成最原始的夹板,将孩子的腿牢牢固定住。
一个接一个。
从清晨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深夜。
这间小小的储藏室,成了生命圣堂。
何维展现了他作为长生者那深不见底的知识储备。
他能在木青的草药用尽时,准确地说出森林里哪几种植物的根茎捣碎后可以消炎,哪几种树的树胶熬制后可以充当粘合剂,甚至能分辨出哪些昆虫的唾液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奇效。
他强壮的身体,成了最稳定的手术台。
他精准的力量,成了最可靠的骨科器械。
他平静的声音,成了支撑着木青没有倒下的精神支柱。
木青也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
她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忘记了周围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恶臭。
她的眼中,只有伤口,只有生命。
她的双手,稳定而灵巧,无论是清创、缝合,还是包扎,都做得一丝不苟。
这场漫长的拯救,也有一半的伤员,在他们的努力下,还是没能熬过去。
每当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木青都会沉默片刻,然后更决绝地投入到对下一个伤员的救治中。
她没有时间悲伤。
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再次照进这片山谷时,何维和木青终于处理完了最后一个重伤员。
木青手中的镊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一只强壮的手臂,及时地从身后揽住了她,将她拥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那个怀抱,充满了汗水、血腥和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
木青没有力气挣扎,她就这么靠在何维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
十天后。
长屋部落,在废墟上,开始重新焕发生机。
被焚烧的区域已经被清理干净,死去族人的尸体,被安葬在了部落后山。
而红猴子部落的尸骸,早已在山谷下风口被焚烧殆尽,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在木青和何维的联手救治下,二十多名重伤员,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一大半。
长屋最深处的房间里,老巫师终于从长达十天的昏迷中,悠悠醒转。
他干裂的眼皮缓缓掀开,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
一张轮廓分明、带着几分疲惫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是何维。
何维正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一块浸湿的亚麻布,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看到这张脸,老巫师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了复杂的光芒。
有敬畏,有感激,有狂热,还有一丝愧疚。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屠杀的那一天,停留在“神罚降临”的那一刻。
他挣扎着,想要从兽皮床上爬起来,想要向这位拯救了整个部落的真神,行最崇高的大礼。
“别动。”何维伸出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只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度,让老巫师那虚弱的身体无法动弹分毫。
“你的伤很重,需要静养。”何维的声音很平静。
老巫师放弃了挣扎,他躺在床上,嘴唇翕动,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
何维凝视着老巫师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已经困扰了自己整整十天的问题。
“你只与我相处了一天,我还杀了你们最强的勇士。”
何维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你宁愿看着部落被灭,也不肯说出我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