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何维,是唯一的行刑官。
山坡上,吕宋和江骨已经放弃了用手弩支援的念头。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找不到介入的机会。
何维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他们只能看到,随着那道身影的每一次闪动,就必然有一名或者数名红猴子战士倒下。
那不是战斗,那是舞蹈。
一场在刀尖上跳动的、冷酷而华丽的死亡之舞。
“这就是他的全部实力吗?”江骨的声音干涩,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唾沫。
他一直以为,在尼亚部落洞穴里斩杀巨蛇,已经是何维力量的极限。
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面对野兽时的何维,强大而冷静。
而此刻面对这些屠杀妇孺的暴徒时,何维,则化身为了无情的神罚。
吕宋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握紧了手中的手弩。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
能追随这样一位领袖,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耀。
木青的双手紧紧捂着嘴,她强迫自己看着
胃里在翻江倒海,那浓郁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但她不能移开视线。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敌阵中纵横捭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她知道,这个男人正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去守护他心中那条名为“文明”的底线。
为了守护生命,必先终结罪恶。
这一刻,医者的仁心与现实的残酷,在她的脑中激烈地碰撞、然后融合。
她流着泪,却不再感到恐惧。
她的男人,正在为这个被玷污的山谷,执行一场正义的惩罚。
而被捆绑在木桩上的老巫师,早已停止了呻吟。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瞪得巨大,布满了血丝。
他亲眼看着,那个被他视为神明的男人,如何以一人之力,将一支足以踏平他整个部落的强大敌人,杀得溃不成军,血流成河。
这不是凡人的力量。
这是真正的神迹!
是山川之神、是雷霆之主,借用了这个男人的身体,降临凡间,惩罚那些亵渎神灵的罪人!
老巫师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想要呐喊,想要赞美,但长期的失血和酷刑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几声嘶哑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声,眼中的光芒急剧暗淡下去。
在看到何维将最后一名试图反抗的战士一剑枭首后。
老巫师的头颅猛地垂下,彻底昏死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
山谷,安静了下来。
原本喧嚣的战场,此刻死寂一片。
只有几处还在燃烧的长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风吹过山谷,带起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两百一十三名红猴子战士,无一活口。
他们的尸体,遍布在长屋的每一个角落,从山谷的这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密林边缘。
何维静静地站在尸山血海的中央。
他全身都被鲜血浸透,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发梢、指尖、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与脚下那片已经凝固的血泊融为一体。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中那股冰冷的杀意,随着最后一名敌人的倒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疲惫。
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这片由自己亲手制造的地狱。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些蜷缩在一起、幸存下来的达雅克女人和孩子身上。
她们的眼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面对未知神只时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何维沉默着,一步一步地向她们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黏稠的血浆和残破的尸体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他一直走到被绑在木桩上的老巫师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用手中的青铜剑,轻轻割断了捆绑老巫师的藤蔓。
老巫师瘫软的身体,顺着木桩滑落在地。
何维转过身,看向山坡的方向。
木青、吕宋、江骨和卡塔,正站在那里,用一种复杂而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何维迎着他们的目光,张了张嘴,喉咙里一片干涩。
他那沾满了血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看向木青,用一种近乎沙哑的语气,轻声问道:
“长屋部落的人,还能救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