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比姆鲁山里的那条蛇,感觉还要可怕。”吕宋心有余悸地说道。
“在深水里,它比那条蛇可怕一百倍。”何维给出了结论,“以后,我们绝不在水边过夜。”
当天傍晚,队伍选择了一处远离主河道的、地势较高的沙洲作为宿营地。
众人分工明确,清理营地,搭建帐篷,升起篝火。
陈启提着两个在南洋城烧制的、沾满了泥沙的陶釜,走到沙洲边缘的浅水区清洗。
他一边用河沙擦洗着釜底的锅灰,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
突然,他的目光被河沙中一点奇异的闪光吸引了。
那是一个比米粒还小的金属色颗粒,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温润的、类似黄铜的光泽。
陈启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铜!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大脑。
他扔下手中的陶釜,发疯似的跪在浅水中,用双手捧起一把河沙,凑到眼前仔细地翻看。
果然!
在那把湿漉漉的沙子中,他又找到了好几颗同样的、闪着金黄色光芒的小颗粒。
“铜!是铜!我找到铜了!”
陈启发出一声巨大的、因为激动而变了调的狂吼。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地,将那捧还滴着水的沙子,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举到何维的面前。
“何维大人!快看!是铜!沙子里有铜!我们可以炼铜了!”
他的吼声,让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吕宋、江骨、木青,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喜。
铜,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何维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陈启手中的沙子,目光沉静。
他从中捻起最大的一颗颗粒,放在指腹,轻轻捻动。
触感温润而沉重。
他又将那颗金属粒放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的棱角用力按压、刮擦。
那颗金属粒,没有碎裂,而是被压成了一片更薄的、边缘留下明显划痕的金属薄片。
它的延展性,远超青铜。
“这不是铜。”何维缓缓地抬起头,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错愕的答案。
“怎么可能不是铜?”陈启急了,“它就是黄色的,和我们在南洋城的青铜颜色差不多!”
何维看着众人那从狂喜瞬间跌落到失望的表情,微微一笑,将那片被压扁的金属薄片递给木青。
“木青,你仔细看看。”
木青接过那片薄如蝉翼的金属,夕阳最后的金色光芒,照射在它的表面,反射出一种比任何青铜都要纯粹、都要璀璨夺目的光辉。
那是一种带着永恒之感的金色。
“它比铜更美。”木青由衷地赞叹。
何维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它叫黄金。”
“黄金?”
这是一个所有人从未听过的名词。
吕宋和江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茫然。
“这东西,能做刀吗?能做箭头吗?”吕宋忍不住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何维摇了摇头:“不能。它太软了,硬度甚至比不上纯铜,做不了任何实用的工具和武器。”
“那它有什么用?”江骨也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问住了所有人。
是啊,一块不能吃、不能用,既不坚固也不锋利的金属,它有什么价值?
看着众人失望的眼神,何维沉思了片刻。
他没有去讲那些复杂的货币理论,而是用了一种他们最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释。
“你们看,它不会生锈,把它埋在土里一千年,挖出来还是这个样子。”
“它很罕见,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才在这里发现这么一点点。”
“最重要的是,”何维举起那片在指尖闪耀的金箔,“所有人都觉得它很美,对吗?”
众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就够了。”何维微笑着说,“正因为它稀有、稳定、美丽,又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所以,它天生就是用来衡量‘价值’的。”
“我们南洋城的南瓷币,需要用盐和粮食来保证它的价值。但盐会被吃掉,粮食会腐烂。它们都会变。”
“可黄金不会变。”
“所以,在更遥远的未来,当我们的城市变得更大,贸易变得更繁荣的时候,黄金,就会成为衡量所有东西价值的最终标准。它是一切财富的价值之锚。”
虽然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所有人都从何维那郑重的语气中,明白了这种名为“黄金”的东西,蕴含着一种他们暂时还无法理解的、超越了实用性的巨大价值。
陈启再次激动起来,他不是为了“财富”,而是为了自己发现了一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物质”。
他立刻拿出地图卷轴,拿出他所有的测量工具,开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勘测和标记这片沙洲的精确位置。
特别记录下此处产黄金。
何维从行囊中取出一个专门用来装矿物样本的小竹筒,将那些从沙子中淘洗出来的、总共还不到一指甲盖大小的沙金,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营地的篝火,重新升起。
队员们依旧像往常一样,烤着鱼,喝着热水。
那份关于黄金的震撼,很快就被对晚餐的期待和对明日行程的规划所取代。
对他们而言,在当下,一块烤得焦香的鱼肉,远比一捧冰冷的黄金要实在得多。
只有何维知道,黄金在未来将带给他们多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