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上了那个最初的、也是最疏离的称呼。
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见时,她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好奇地学习辨认草药的小女孩。
“您教会我辨识草药,教会我治病救人,教会我什么是科学,什么是文明。您像神明一样,把我从蒙昧世界里提起来,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她的声音依旧平缓,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没有您的世界,于我而言,和那个最黑暗的蛮荒没有区别。我的生命因您而有意义,也理应由您来终结。”
话音落下,她向前又递了递那把匕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请求一个理所当然恩赐。
“所以,请您结束我的生命。”
“荒谬!”
何维的血液在瞬间冲上了头顶,怒不可遏地伸手去夺那把匕首。
他见过无数次生死,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惊肉跳。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匕首的瞬间,木青那强装的平静,如同被巨石砸中的冰面,瞬间崩裂。
她猛地收手,死死地攥住匕首,不让他夺走。
“为什么!”
她终于失控地哭喊出声,积压了许久的所有委屈、爱慕、不甘与绝望,在这一刻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为什么我就不能跟你一起走!我会医术,我懂植物,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能照顾你!为什么你就是要丢下我!”
她不再是那个沉稳冷静的执政官,她只是一个即将被抛弃的、无助的女孩,向她所爱慕的男人,发出最卑微的质问。
两人在狭小的塔顶争抢起来,那把锋利的青铜匕首在他们之间晃动着,月光在刃身上流转,闪烁着危险的寒芒。
何维只想尽快卸下她手中的武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到木青。
而木青只想将这把能决定她生死的匕首,戳进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是她最后的归宿。
“木青,你冷静点!”何维焦急地低吼,“把匕首给我!”
“不!除非你带我走!否则我宁愿死在这里!”木青哭喊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在激烈的拉扯中,木青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撞进了何维的怀里。
所有的言语都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所有的理智都被情感的洪流彻底冲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在彼此的胸膛中互相撞击,擂鼓般轰鸣。
何维坚实的胸膛和木青温软的身躯,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那股淡淡的清香。
木青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何维,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愤怒与怜惜。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所有的理智,被突如其来肌肤之亲彻底冲垮。
忽然,木青踮起脚尖,不顾一切地吻上了何维。
“唔!”
何维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味道的吻,一个毫无章法、甚至有些粗暴的吻。
这个吻不带任何技巧。
但这其中蕴含的,却是最原始的、绝望的占有与祈求。
仿佛一个在无尽深海中即将溺死的人,终于抓住了那根救命的浮木。
何维的心仿佛被一股滚烫的岩浆瞬间击穿,融化了。
对木青的愧疚……
对自己这具不老不死身躯的疲惫……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或许,这就是宿命。
何维紧绷的身体,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那只原本紧紧抓着木青手腕的手,松开了。
“铛啷……”
青铜匕首掉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何维的手臂,转而抱住了木青那纤细而颤抖的腰肢。
将她更紧地、更用力地拥入自己的怀中,霸道地回应着木青的吻。
星空之下,了望塔之巅。
那座由他亲手缔造的、正在脚下安然沉睡的繁华城市,第一次从他的视野中淡去。
而何维,这个被奉为神明的男人。
放下了肩上那沉重的文明枷锁,放任自己在木青温柔的港湾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