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的身后,跟着他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
“李虎,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给我滚过来!”李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人群中的儿子怒吼,“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背着老子来报名,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陈岩的远房亲戚,还有那个海岸卫队的大队长,也先后赶来。
招募现场瞬间变成了大型“抓捕”现场。
家长们又气又急,孩子们则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李虎被他爹一把抓住胳膊,却死命地挣脱。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当着所有围观民众的面,指着父亲的鼻子大声反驳:
“我是在响应何维大人的号召!公告上写得清清楚楚,凡是联盟的自由民,都可以报名。我也是自由民,我为什么不能去?你敢阻拦我,就是违抗何维大人的开拓令!”
他情急之下,甚至口不择言地嘲讽道:“你别以为你当个民政司长就了不起!等我去了血漆岛,跟着青神总督建功立业,青神总督发给我的开拓薪酬,比你那点死工资高多了!”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气得李山举起手中的棍子,就要狠狠地打下去。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沉稳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都住手。”
何维出现在了人群的外围。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现场所有的喧嚣,瞬间平息。
李山的棍子,僵在了半空中。
李虎看到何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越过自己的父亲,直接冲到何维面前。
他直视着这位在他心中如同神明般的男人,用一种近乎呐喊的声音,问出了那句他和小伙伴们商量了很久的话:
“何维大人!”
“我想问您一句,难道我们上海港的开拓事业,所有的风险,就只让那些一无所有、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去拼一把的新移民去承担吗?”
“难道我们这些生在上海港、长在上海港的公民子女,老移民的孩子,就天生比别人精贵,不能冒一点风险吗?”
这句充满了少年人锐气的质问,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那些报名的新移民们,看向何维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整个广场,立刻议论纷纷。
难道上海港公民的子女,或者老移民的孩子就能坐享其成,一辈子享福吗?
难道开拓的风险,就活该他们这些新移民来承担吗?
铜都联盟一直宣扬的自由平等是真的吗?
李山的棍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知道今天这事情不简单了。
林沐、陈岩这些“开拓一代”的领导者们,更是脸色变幻。
是啊。
他们什么时候,也开始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的后代,构建一个安逸的、远离风险的温室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开拓精神,难道真的就要在富裕和稳定中,断绝在第二代人的身上吗?
何维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身体微微颤抖的少年。
他看到了叛逆,看到了冲动,但也看到了那份最宝贵的、一往无前的勇气,看到了那颗不甘于平庸、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
这不正是他当年离开青狼谷时,自己心中的那团火吗?
看来上海港进取的灵魂,并没有在富足安逸中死去。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下一代人的血管里,以一种更骄傲、更倔强的姿态,重新觉醒了。
何维走到李虎的面前。
他没有责备,也没有夸奖。
他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这个少年的肩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的语气说道:
“木青总督。”
“给他报名。”
“也给他的所有同伴,都报名。”
“上海港的未来,铜都联盟的未来,需要这样一群不怕死的年轻人。”
李虎和他的小伙伴欢呼雀跃。
李山深深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李山的媳妇,抱着儿子李虎,哭得更伤心了。
然而,何维的决定,就是最终的裁决。
他在上海港所有民众面前,为“开拓精神”的传承与延续,做出了最强有力的背书!
……
随着李虎这群“开拓二代”的加入,整个开拓团的组建工作,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林沐的议事厅,成了整个联盟最高效的物资调度中心。
城市的生产机器,为了这支承载着未来的船队,全速运转。
改良后的新式渔船、堆积如山的药品、一箱一箱的青铜工具和各种武器、经过精心挑选的各种作物种子和幼崽牲畜……
海量的物资,汇聚到码头。
而在这众多的物资中,有一项特殊的装备,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即将远航的大型海船——“探索号”的底层货仓里,陈岩的工程司,按照何维的指令,建造出了一个完全封闭、不透一丝光线的特殊船舱。
船舱里没有货物,只有一排排整齐的、由木板和竹子搭建而成的多层菌床。
船舱的角落里,还固定着几个巨大的陶缸,里面是用秸秆和木屑混合压实了的、经过严格消毒的“培养基砖块”。
这是何维为远航船队准备的,在船舱中种植蘑菇的“远航农场”!
他要让这支开拓船队,即便是在茫茫大海上,拥有持续生产食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