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带着水草气息的风,拂面而来,再也没有了大海的咸腥,只有纯粹的、属于淡水的甘甜。
这就是淀山湖。
这就是他们奋战了半年,付出了近百条生命,也要将之引向上海港的生命之源。
“湖……湖啊……”
一个工人喃喃自语,他扔掉手中的工具,跌跌撞撞地冲向湖边,将双手插入冰凉而清澈的湖水中,然后捧起一捧水,痛快地浇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举动,仿佛一个信号。
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冲向湖边。
他们欢呼着,呐喊着,将清澈的湖水洒向天空,洒在同伴的身上。
他们尽情地宣泄着,将所有的疲惫、伤痛和压抑,都释放给了这片广阔的湖泊。
何维安静地站在高处,看着眼前这幅百感交集的画面,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这条长达八十里的引水渠,不仅仅是一项水利工程。
它更像是一座熔炉,一场深刻的文明奠基礼。
它用一场残酷的瘟疫,培养了像木青这样的专业医护人才,建立起了公共卫生的雏形。
它用一个个棘手的工程难题,逼迫着林沐和陈岩这样的铜都城毕业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工程师。
最重要的是,它用血与火的洗礼,将一群来自不同城市、操着不同口音、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移民,锤炼成了一个拥有共同记忆与共同目标的“我们”。
这或许比引水渠本身更加珍贵。
林沐走到何维身边,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象,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
“老师,我们终于成功了。”林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她身后的陈岩,看着那条从自己脚下,一直延伸到上海港的宏伟水渠,心中充满了作为一个工程师的成就感。
“是啊。”何维轻声说,“我们成功了。”
他转过身,看着两个因巨大成就而激动不已的学生,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与深意。
“我们建成的,仅仅是一条能输送淡水的水渠吗?”
林沐和陈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些肤色各异,但此刻脸上却洋溢着同样笑容的人们。
他们曾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移民。
但现在,在这条他们共同用汗水、泪水、甚至生命浇灌而成的水渠旁,他们成了共同的上海港人。
何维高声宣布: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都护府的牧民,不再是渔港城的渔民,也不再是彭头山城的农夫。你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上海港人’。而这条渠,就是你们共同的图腾,是你们亲手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刻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部史诗。”
当何维的话音落下,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将整片湖面和那条蜿蜒的水渠染成了一片辉煌的金色。
所有人站在何维面前,这些饱经风霜的汉子们,用最质朴、也是最庄严的方式,齐齐地单膝跪地。
“请何维大人,为这条渠命名!”
何维目光扫过所有人期待的脸庞。
他高举起手臂,声音洪亮,响彻在湖光山色之间:
“就叫它‘清岩之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