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的那几十个沉重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车。
她自己则跳上了第一辆马车的驾驶位,连脸都没洗,抓过一个水囊灌了几口淡水,便对车夫说:“快走!”
一支由马车组成的特殊车队,在上海港民众的注视下,扬起漫天尘土,沿着那条通往工地的道路,风驰电掣而去。
当木青的马车队抵达第三区段营地时,何维已经等在了那里。
四目相对,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回来了。”何维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老师,我来了。”木青跳下马车,冲何维笑笑,目光立刻转向不远处那个被木栅栏围起来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隔离区。
“老师,病人都在里面?”
“对。”
“情况怎么样?”
“从发病到死亡,最快不超过一天。新发病的人数在下降,但死亡人数一直上升。”
木青点点头,神情愈发凝重。
她转过身,对跟着她一路赶来的开拓队员下令:“把三号、七号和十二号箱子打开。把里面的防护服、手套、口罩,还有所有的取样工具都拿出来。”
几套用多层细麻布缝制,又用鱼油和海漆处理过,具备一定防水和隔离效果的简易防护服被取了出来。
木青熟练地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手套,然后对何维说:“老师,我要进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老师!里面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怎么?翅膀硬了,看不上你的老师了。”何维微笑着调侃她,声音中有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木青不再多说,她敬佩地看着何维,心想:老师总是会身先士卒。
何维穿上木青带来的简易防护服,带着木青走进隔离区。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死亡与绝望的恶臭,扑面而来。
木青皱皱眉,强忍着没有呕吐。
她提着一个装着各种瓶瓶罐罐和青铜工具的箱子,径直走了进去。
他俩一进入隔离区,就成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那些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的病人,那些已经近乎绝望的护理队员,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两个被白色防护服包裹起来的身影。
木青同一个最冷静的猎人,进入了一片充满了未知危险的丛林。
在她的眼中,只有“症状”和“线索”。
她走到一个病情最严重的病人面前,蹲下身。
“看看眼睛。”她对身旁的护理队员说道。
护理队员连忙帮她掀开病人的眼皮。
木青仔细观察着病人深陷的眼窝和浑浊的眼球。
“情况很不好!”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捏起病人小腹上的皮肤。
那片皮肤被捏起后,久久无法弹回,如同没有生命的皮革。
“极度脱水的迹象。”她自言自语地说,像是要通过复述来记下关键线索。
她站起身,走向了那个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专门用来处理排泄物的角落。
她俯下身,用一根长柄的青铜勺,从一个木桶里,舀起了一点污物。
她将污物举到眼前,在阳光下仔细地观察着。
那是一种半透明的、混杂着白色絮状物的液体。
“米汤水。”她喃喃自语,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木青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她挨个检查了十几个不同病程的病人,详细询问了他们的发病时间、最初的症状、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她又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分别从营地里的水井、雨水蓄水池、甚至是从泥土里,都采集了样本。
她像一个侦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着真凶的蛛丝马迹。
当她和何维走出隔离区,脱下那身沉重的防护服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在何维的临时指挥帐篷里,木青将采集到的所有样本,分门别类地摆放在长条的木板桌上。
她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