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喧嚣声,市场的叫卖声,工地的号子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交响乐。
这五千四百枚铜都币,将是他征服海洋的第一桶金。
……
自从担任盐务司的度量官以来,林沐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煎盐坊和实验室里。
她对老师所说的“标准”二字,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这天,她在对一批新出产的“雪盐”进行抽样检验,她捻起一撮盐,放在舌尖细细品味。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在“雪盐”咸味中,口感仍然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这种苦涩,普通人根本尝不出来,但对于特别敏感细腻的林沐来说,任何一丝的瑕疵,都如同图纸上的污点,令人难以忍受。
她知道,这是卤水中残留的微量杂质造成的。
虽然过滤工序已经足够严谨,但总有一些能溶于水的杂质,会和盐分一起结晶析出。
如何剔除它们?
林沐陷入了沉思。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萌生:既然这些杂质能溶于水,那如果将已经结晶的“雪盐”重新溶于水,再结晶一次呢?
她立刻动手实验。
她没有用海水,而是取来了通过竹龙引来的山泉水。
她将一罐雪盐全部倒入山泉水中,充分搅拌使其溶解,然后再次用更细密的麻布和木炭过滤。
最后,她将这盆清澈的盐水端上小灶,用文火慢慢煎煮。
这一次,她没有追求速度,而是耐心地等待水分缓慢蒸发。
当锅底的盐晶再次析出时,奇迹发生了。
那不再是雪一样的颗粒,而是一层更加细腻、松散,宛如清晨草叶上凝结的白霜。
林沐小心翼翼地将这层“霜盐”刮下来,捧在手心,再次品尝。
这一次,所有的杂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咸,那咸味仿佛能瞬间融化在舌尖,化作一丝清冽的回甘。
“成功了!”
林沐激动地捧着那罐新盐,冲到何维的议事厅。
何维听完她的讲述,又亲自品尝了那罐“霜盐”后,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发自内心的赞许和欣慰。
“好,很好!”他看着林沐,目光灼灼,“林沐,你不仅能严格地遵守标准,还能主动地优化标准。你成熟了。”
这句夸奖,让林沐幸福得颤抖。
何维当即决定,将林沐发明的这种提纯工艺命名为“二次结晶法”,生产出的顶级盐,则命名为“霜盐”。
“雪盐”继续作为大宗商品销售,“霜盐”则作为奢侈品,供应给铜都城和各大商行,价格定为雪盐的两倍。
然而,当何维下令盐务司专门开辟一个车间,用于大规模生产“霜盐”时,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三天后,负责民政和后勤的张武,火烧眉毛般地冲进了议事厅。
“老师,不好了!城里快没水了!”
他一张口,就带来了一个足以让整个上海港瘫痪的坏消息。
“什么意思?”何维皱起眉头。
“我们从山上用竹龙引来的山泉,今天早上开始就变成了小股的细流,现在几乎快要断了!”张武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嘶哑,“我派人去源头看了,不是竹龙坏了,是山上的泉眼,出水量就那么多了!”
何维心中一沉,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上海港的选址在海边滩涂,地下水又咸又涩,根本无法饮用。
唯一的淡水来源,就是那条横跨十几里山林的“竹龙”。
最初开拓时,百十来号人用这些山泉绰绰有余。
但现在,上海港的人口已经激增到七千人!
七千人的日常饮用、洗漱,再加上数个大型工程队、干船坞和煎盐坊的消耗,早已让那眼山泉不堪重负。
而林沐发明的“二次结晶法”,虽然提高了盐的品质,却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
“现在城里情况怎么样?”何维沉声问道。
“已经开始限时供水了,”张武抹了把汗,“家家户户都拿着陶罐木桶在供水点排队,已经排出去几里地了!再不想办法,明天城里一半的人就得没水喝!”
何维快步走出议事厅,站到高处。
他看到,在城市的几个主要供水点,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焦虑和恐慌,正在人群中蔓延。
远处,刚刚成立的“霜盐”车间外,也堆满了等待取水的木桶。
刚刚为上海港带来巨额财富的盐场,此刻却成了与民众争夺生命之源的“耗水巨兽”。
何维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财务危机,可以用点石成金的智慧来解决。
但淡水的危机,却是关乎七千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