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个年轻的书吏——一个从铜都学宫毕业的、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立刻上前，拿出账册和算盘，开始清点牛羊的数量。
另一个士兵，则拿着一个印着符号的印章，开始给那些上缴的牛羊，打上属于“铜都公共财产”的印记。
整个过程，高效、规范。
巴图看着那个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的少年，眼中充满了羡慕。
他知道，这小家伙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只要他笔下的一个数字对不上，就足以让他这个百夫长吃不了兜着走。
清点完毕，数字无误。
少年在账册上记录下来，让巴图用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巴图百夫长，干得不错。”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执政官大人的命令，上个月已经下来了。鉴于你们牧区，连续三个季度超额完成任务，你们获得了两个进入铜都学宫学习的名额。人选，你自己定吧。”
巴图闻言，激动得几乎要跪下。
这是比任何金钱和牛羊都更珍贵的赏赐！
他的儿子，将有机会，去到那座传说中的“知识圣殿”，学习神授的文字和算术！
呼完成了任务，没有过多停留。
他带领着他的队伍，向着下一个牧区，疾驰而去。
夕阳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长河中游，渔港城。
天还没亮，渔港城的码头，就已经被上百艘大大小小的独木舟，堵得水泄不通。
渔获，这位年轻的城主，正站在他那座用水泥和木头混合建成的、三层楼高的“城主府”顶楼，俯瞰着下方这片繁忙而又充满了活力的水上城市。
一个来自下游的商人，正焦急地，对着渔港城的税务官大声地争辩着什么。
“凭什么我的鳄鱼皮，要交三成的税！上次来，明明只要两成！”
税务官，一个同样来自鱼部落，但在铜都学宫进修过的年轻人，冷静地，指了指旁边木板上，用汉字和图画公布的最新税率表。
“没办法，这是铜都城执政官阿雅大人，昨天刚刚颁布的新命令。”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命令上说，为了保护我们自己的鳄鱼养殖业，所有非联盟部落的‘奢侈品’，进口税率，一律上调至三成。”
“如果你觉得不划算，”税务官耸了耸肩，“你可以把你的鳄鱼皮，再运回去。”
那个商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最终，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缴纳了税款。
因为他知道，在这整条长河下游，只有在渔港城，他才能用他的鳄鱼皮，换到盐，和那些锋利得能轻易割开鳄鱼肚皮的青铜刀。
渔获看着这一幕，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就是铜都城教给他的——规则的力量。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鱼叉捕鱼的猎人。
他学会了，如何用“税率”这种看不见的工具，去保护自己的产业，去积累城市的财富。
下午，他又接待了来自更下游的一个小部落的首领。
那个首领，是来请求渔港城的庇护，并希望能够加入这个繁荣的“贸易联盟”的。
渔获没有立刻答应。
他拿出了铜都城的《联盟法典》，平静地，向对方宣读着加入联盟的条件和义务。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何维的化身。
夜幕降临。
渔获独自一人，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处那片被月光照亮的、通往铜都城方向的河面。
他知道，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个男人，和他建立的那座伟大的城市。
三个不同的人，三座不同的城市，同一个清晨。
一个由律法、知识和贸易连接起来的文明共同体，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蓬勃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