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你看到的,是混乱。而我看到的,”他指着下方那涌动的人潮,“是财富的流动,是文明的脉搏。”
“一个健康的城市,绝不能只靠我的命令和分配来运转。它必须拥有自我调节,自我发展的能力。而商业,就是它自我调节的血液。”
“可是……这也太乱了,而且极其不公平。”矛抱怨道,“我手下一个巡卫队员,辛辛苦苦巡逻一个月,攒下来的功劳股,换成了一柄青铜斧。结果他想用这柄斧头,去换一头高山部落的母羊,好给家里孩子喝奶。那个牧民死活不肯,非要他再加三张鞣制好的鹿皮。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矛的话,说出了“以物易物”和“功劳股”并行的缺陷。
功劳股,作为一种铜都城内部的记账单位,可以衡量一个人对城邦的贡献。
但当它试图进入流通领域,与成千上万种价值模糊的商品进行交换时,它就彻底失效了。
它没有一个公认的、统一的购买力。
一柄斧头的价值,在需要它的伐木工眼里,和在不需要它的牧民眼里,是完全不同的。
这种价值的混乱,正在严重地阻碍着财富的流动,并不断地制造着新的矛盾。
何维知道,时机到了。
是时候,用一场彻底的经济革命,来斩断这个束缚着城市发展的枷锁。
“功劳股”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当晚,何维召集了燧、阿月,和几个对算术最敏感的学堂毕业生。
他没有拿出任何实物,而是直接在木板上,用木炭笔,写下了一行字。
“废除功劳股,推行铜都币。”
这八个字,如同八道惊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废……废除功劳股?”燧长老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首领!这……这怎么可以!功劳股,是我们这座城市的根基啊!是它,激励着每一个人去劳动,去战斗!一旦废除了它,大家……大家还会像以前那样拼命吗?”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他们看来,功劳股制度,是何维建立的最伟大的制度之一。
它公平,有效,已经深入人心。
现在,为什么要亲手毁掉它?
“不,”何维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我不是要毁掉它。我是要,让它进化。”
他指着那几个字,解释道:“功劳股,是你们用劳动和贡献,从我这里换来的一种凭证。它的本质,是我何维,对你们付出的承认,对吗?”
众人点了点头。
“但这种承认,只能在我这里兑现。你们可以用它,在我的粮仓里换粮食,在我的武备库里换武器。但你们却很难用它,去换邻居家里的一只鸡,或者牧民手里的一头羊。因为,你的邻居和那个牧民,并不直接认可这张凭证的价值。”
“功劳股,是死的。它无法自由地流动。”
何维站起身,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而我们现在,要创造一种新的东西。一种不仅我承认,你们的邻居承认,就连草原上的牧民,下游的鱼部落,甚至未来我们遇到的任何一个部落,都愿意承认的——‘硬通货’!”
他从怀里,拿出了几枚秘密铸造好的新东西。
那是一些小小的、圆形的青铜片。
每一枚铜片的大小、重量,都几乎完全一致。
它们的正面,用统一的模具,清晰地烙印着铜都城的徽记——齿轮与麦穗。
它们的背面,则刻着一个清晰的汉字大写数字——“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