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偏殿的烛火终于褪去了连日来的焦灼，染上了几分温润的光晕。云暮与萧衍带着九转还魂草赶回时，楚怀瑾已陷入深度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脸色苍白如宣纸，连唇瓣都泛着死寂的青灰。
“李太医！快！九转还魂草找到了！”云暮冲进殿内，声音带着一路奔波的沙哑与急切，双手将那株翠绿的奇草高高举起。叶片上未融的冰晶折射着烛光，像是坠落的星辰，映亮了她布满血丝的眼眸。
李太医早已等候多时，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九转还魂草，小心翼翼地置于玉盘之中。“太子妃稍安勿躁，此草需以晨露为引，辅以七味名贵药材，文火慢熬三个时辰方能炼出解药。臣这就带人去准备！”
萧衍扶着摇摇欲坠的云暮，让她坐在床边的锦凳上。她的狐裘披风上还沾着极北之地的冰雪，指尖冻得通红，却依旧死死盯着楚怀瑾的脸，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力渡给他一些。“楚怀瑾，你再撑一会儿，解药很快就好，你不能食言。”她的声音轻轻颤抖，泪水无声滑落，滴在楚怀瑾冰凉的手背上。
萧衍为她解下披风，又让宫人端来温热的参汤，低声道：“你一路劳累，先喝些参汤补补身子。有李太医在，楚怀瑾不会有事的。”
云暮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怀瑾：“我不喝，我要看着他。”这些日子，她日夜守在床边，为他擦拭身体、喂他喝那些收效甚微的汤药，心中的悔恨与愧疚早已累积成山。若不是她，楚怀瑾本可以安享荣耀，不必为她涉险，更不必承受这七绝毒的折磨。
萧衍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中满是疼惜。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多余的，唯有楚怀瑾平安醒来，才能真正抚平她心中的创伤。他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为她添着烛火，驱散殿内的寒意。
三个时辰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殿外天色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太医终于端着一碗深褐色的解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欣慰：“太子殿下，太子妃，解药炼制成功了！”
云暮立刻起身，快步走上前：“快，给楚将军服下！”
宫人小心翼翼地将楚怀瑾扶起，李太医一勺一勺地将解药喂入他口中。药液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流下，云暮连忙用锦帕轻轻擦拭，眼中满是期盼。
解药服下后，众人屏息等待。楚怀瑾依旧紧闭着眼，气息依旧微弱，没有丝毫动静。云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难道连九转还魂草也救不了他？
“李太医，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李太医连忙道：“太子妃莫急，七绝毒太过霸道，解药需慢慢起效。楚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醒过来的。”
云暮重新坐回床边，握住楚怀瑾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冷，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弱的温度。她紧紧攥着他的手，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祷：楚怀瑾，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萧衍拍了拍她的肩膀：“云暮，你已经连续守了这么久，去歇息片刻吧，这里有我。”
“我不歇。”云暮固执地摇头，“我要等他醒来。”
就在这时，楚怀瑾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云暮心中一喜，连忙凑上前：“楚怀瑾？你醒了吗？”
楚怀瑾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带着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的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落在云暮布满血丝的脸上。
“云暮……”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却足以让云暮喜极而泣。
“我在！我在！”云暮连忙应声，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这一次，却是喜悦与释然的泪水，“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怀瑾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又转向一旁的萧衍，艰难地开口：“太子殿下，太子妃……多谢你们救了我。”
萧衍笑道：“你是我们的挚友，救你是应该的。你刚醒，身子还弱，先好好休息，不要多说话。”
楚怀瑾点了点头，却没有闭上眼睛。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云暮身上，眼神复杂，带着感激，带着不舍，还有一丝深藏多年的情愫，再也无法掩饰。
这些年，他看着云暮从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孤女，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看着她与萧衍并肩作战，看着她心中渐渐被萧衍填满。他深知自己与她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隔着血海深仇，隔着君臣之别，更隔着她对萧衍的深情。所以，他只能将这份爱意深埋心底，以挚友的身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可这一次，他险些丧命，在生死边缘徘徊时，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云暮的身影。那些与她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她偶尔流露的脆弱，那些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都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他知道，若是再不说出来，或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