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却毫不在意,甚至带着几分戏谑扫过她们的狼狈,目光掠过云暮时,微微一顿。
云暮在他纵马冲来时,就已“惊慌”地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让身前的女子挡住了大部分泥点,只裙摆沾了些许污渍。她低着头,肩膀微缩,一副受惊小兔的模样,与周遭的慌乱融为一体。
然而,就在那短暂的对视中,她捕捉到了——
那双凤眸深处,并非纯粹的荒唐暴戾,而是在那层浮夸的底色下,一闪而过的锐利与清明,如同乌云缝隙中漏出的寒星,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靖王,萧衍。
那个传闻中生母卑贱、性情暴戾、终日纵情声色的废物王爷。
有意思。 云暮心中冷笑,这皇宫,果然比想象中更有趣。
萧衍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扫,便嗤笑一声,扬鞭策马,径直闯入宫门,留下身后一片狼藉与低声咒骂。
“是靖王殿下……”
“真是……太张狂了……”
“嘘!慎言!不要命了!”
领路太监脸色发白,赶紧催促众人:“快走快走,莫要冲撞了贵人!”
云暮随着众人默默前行,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温润的玉佩。
萧衍……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也记住了那转瞬即逝的、与她一般无二的伪装下的锋芒。
踏入那扇沉重的宫门,仿佛连天光都黯淡了几分。高墙耸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长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通向未知的荣宠与深渊。
她被分配到了皇宫最西边的一处偏僻宫苑——揽月轩。名副其实,也就只能“揽”到天边那一弯冷月了。
宫苑陈旧,庭生荒草,仅有的两个宫女太监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怠慢与势利。
“采女,这就是您的住处了。”大宫女语气平淡,甚至懒得行礼,“热水和晚膳稍后会送来,今日您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说完,竟不等云暮回应,便与那小太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转身离开了,隐隐还传来低语:“……摆什么主子架子,能有什么出息……”
云暮独自站在空旷冷清的殿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枯枝上最后一片残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最终落下。
脸上所有的怯懦、病弱、惶恐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坚韧。
十年蛰伏,听风楼已遍布江湖。
如今,我终于走进了这座囚笼的最深处。
父亲,月柔,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可能与血案有关的帝王……你们且看着。
看我这只囚雀,如何在这朱墙之内,折骨为刃,以血为墨,谱一曲惊天之诗!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在空寂的殿内回荡。
然而,那双抬起望向皇宫深处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暗夜里最冷的星,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与掌控命运的笃定。
这盘棋,她已入局。
第一步,便是要在这吃人的后宫里,先活下来,然后……找到那把开启真相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