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诺尔牧场的清晨，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血月虽已隐去，但昨夜羊圈的血腥与恐怖，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焚烧尸体的焦糊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场噩梦。
巴特尔大叔和萨仁大婶天不亮就起来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他们强打精神，开始处理善后。那几具被雪棠斩杀的“鬼羊”尸体，连同被它们撕咬致死的同类，被拖到远离牧场和水源的偏僻雪沟，浇上汽油，彻底焚烧。冲天的黑烟带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久久不散。
看着羊圈里大片被污血浸透、无法清理的雪地，以及那些依旧惊魂未定、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幸存羊群，巴特尔大叔做出了决定。
“不能再聚在一起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后怕，“分群！把羊群分开！每个小圈最多不能超过五十头！隔远点！”
于是，整个白天，牧场都沉浸在一种紧张而忙碌的气氛中。巴特尔大叔带着牧羊犬，指挥着雇来的几个帮工，将庞大的羊群分割成十几个小群，分散到牧场各处相对独立、用临时栅栏围起来的小圈里。每个小圈之间都隔开相当远的距离。
筱筱也想去帮忙，但被雪棠拦住了。“让他们处理，你需要休息。”雪棠的语气不容置疑。昨夜筱筱虽然没亲眼目睹，但那恐怖的声响和雪棠凝重的神情，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筱筱看着远处忙碌的身影，看着那些被分割开、显得更加不安的羊群，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老婆，这样真的有用吗？那些…东西，还会不会再来？”
“未知。”雪棠的回答很直接，“分散可减少损失，便于观察。”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垂，遮蔽了阳光，也预示着今夜可能依旧看不到月亮。“今夜，乌云蔽月。”
筱筱的心又提了起来。没有月亮，但昨夜的血月阴影犹在。
白天在紧张和不安中度过。夜幕，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幕布，比平时更早、更沉地笼罩下来。没有星光，没有月光，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寒风呼啸着刮过空旷的雪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哭泣。
巴特尔大叔和萨仁大婶早早锁好了砖房的所有门窗，检查了好几遍。他们甚至把几条最凶猛的牧羊犬都拴在了砖房门口。整个牧场，除了呼啸的风声，死寂一片。分散在各处小羊圈里的羊群，也异常安静，仿佛被这极致的黑暗和昨夜的恐惧彻底慑服了。
毡包里，炉火烧得很旺。筱筱裹着厚厚的毛毯，紧挨着雪棠坐着。雪棠没有看书，只是闭目养神，但周身的气息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感知力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无形的雷达，覆盖着整个牧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午夜将至。
突然！
一种极其诡异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不是羊叫！不是风声！
那是一种…模仿羊叫的“咩咩”声！
但这声音，扭曲、怪异，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刻意！仿佛是从一个生锈的、卡壳的机器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而且，这声音并非来自某个羊圈，而是…在移动！
“老婆！”筱筱瞬间抓紧了雪棠的手臂，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你听！那…那是什么声音？”
雪棠猛地睁开眼，淡蓝色的眼眸在炉火的映照下，锐利如冰！她早已捕捉到了那声音！
“待在包里！无论听到什么，别出来！”雪棠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身形一闪，已如一道轻烟般掠出毡包，无声无息地融入浓稠的黑暗之中。
筱筱的心跳得像擂鼓，她冲到门帘边，只敢掀开一条极细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视。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诡异的、越来越近的“咩咩”声，如同跗骨之蛆，钻进耳朵，带来一阵阵冰冷的寒意！
雪棠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鬼魅，她并未直接冲向声音来源，而是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砖房屋顶——这是牧场最高的位置。她伏低身体，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浓重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势，摇摇晃晃地朝着最近的一个小羊圈走去！
借着砖房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巴特尔大叔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但不敢开大灯），雪棠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人形！
他（或者它）穿着一件常见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了顶，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脸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口罩，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像一个在寒夜里赶路的普通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