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以一种近乎残忍的苍白,艰难地刺破了断魂坡上空那片依旧残留着暗红与幽绿能量、缓慢扭曲弥合的巨大空间裂痕。阳光洒落,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整片区域的、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
焦黑的大地,如同被天神的巨犁狠狠翻过,布满了深不见底的沟壑和巨大的坑洞,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焦糊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怨念混合的恶臭。昨夜那毁天灭地的鬼王之战,将这片古老的土地彻底化为了炼狱。
雪棠抱着依旧昏迷的筱筱,站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土坡上。她的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紧贴体表的锋芒领域早已破碎不堪,只能勉强维持着一层稀薄的灵光护住自己和筱筱。她看着眼前这片末日般的景象,淡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凝重与疲惫。
柳天星盘膝坐在不远处,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背后的青色蛇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在最后的冲击中遭受了重创。他正闭目调息,试图稳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和濒临崩溃的灵力。
更远处,本土鬼帅那庞大的身躯半跪在焦土之中,魂体黯淡无光,暗金色的魂火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它手中的巨戟斜插在地,支撑着它没有彻底倒下,但显然已失去了再战之力。
而红瞳——或者说,血嫁衣鬼王——则静静地悬浮在雪棠身侧不远处。她身上的血色嫁衣多处焦黑破损,甚至能看到着明显的虚弱感。但那双血色漩涡般的眼眸,依旧冰冷地扫视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变故。她小小的身影,此刻却成了这片死寂之地唯一能带来些许安全感的屏障。
雪棠的目光扫过战场,确认焚幽鬼王的气息确实已随着空间裂痕的弥合而彻底消失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怀中的筱筱。筱筱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七窍的血痕已经干涸,小脸苍白得让人心疼。雪棠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迹,眼中满是疼惜。
“主人,小主人她…”红瞳的声音直接在雪棠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魂魄受创,但性命无碍,需要静养。”雪棠简洁地回应,声音有些沙哑。她抬头看向红瞳,眼神复杂,“你…怎么样?”
“本源损耗不小,需要时间恢复。”红瞳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属于鬼王的孤高似乎收敛了许多,“不过,对付一些宵小,绰绰有余。”
雪棠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她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乌兰城的方向。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能量波动足以传遍方圆百里。普通人或许只觉得是可怕的地震或雷暴,但那些牧民…他们生活在草原深处,离断魂坡更近…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雪棠的心头。
“道友,鬼帅,此地后续…”雪棠看向柳天星和本土鬼帅。
柳天星艰难地睁开眼,苦笑道:“道友…贫道…怕是无能为力了…需立刻觅地疗伤…否则根基有损…”他看向那巨大的空间裂痕,眼中充满忧虑,“此裂痕…乃心腹大患…但眼下…只能先设法封印…待日后…”
本土鬼帅也发出一阵低沉的魂音波动,意思大致相同:它需要立刻沉入地脉修养,否则魂体可能消散。至于空间裂痕和战场,它已无力处理。
雪棠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二位请自便,保重。”
柳天星挣扎着起身,对着雪棠和玲诺诺的方向郑重地拱了拱手:“此次…多谢二位力挽狂澜!救命之恩,贫道铭记于心!他日相遇若有差遣,柳天星万死不辞!”说完,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黯淡的青光,朝着远离裂痕的方向踉跄飞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本土鬼帅也对着玲诺诺的方向,发出一阵带着敬畏与感激的魂音波动,然后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焦黑的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偌大的断魂坡,只剩下雪棠、昏迷的筱筱,以及悬浮在空中的玲诺诺。
雪棠深吸一口气,抱着筱筱,朝着乌兰城的方向走去。玲诺诺无声地跟在她们身后,如同一个沉默的血色幽灵。
越靠近乌兰城郊,雪棠的心就越往下沉。
太安静了。
没有牛羊的叫声,没有牧人的吆喝,没有蒙古包升起的炊烟…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当她们终于来到巴图大叔马场附近时,眼前的景象让雪棠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
洁白的蒙古包依旧矗立,但里面却没有任何生机。巴图大叔倒在蒙古包门口,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睡梦中的安详,但七窍之中流出的暗红色血迹已经干涸,染红了他身下的草地。其其格阿姨趴在蒙古包内的小桌旁,手里还拿着一个未绣完的荷包,同样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雪棠抱着筱筱,一步步走进马场。马圈里,昨天还神骏温顺的马儿,此刻全都倒毙在地,口鼻流血,死状安详却诡异。附近几户牧民家,同样如此。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仿佛在睡梦中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夺走了生命,只留下七窍流血的恐怖死状。
方圆十几里,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再无任何声息。
“是…鬼王威压…和空间震荡…”玲诺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昨夜大战,能量层次太高…空间裂痕溢散的死气和威压…对于毫无防护的普通生灵…如同梦魇…在睡梦中…魂魄便被震散离体…”
雪棠紧紧抱着筱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巴图大叔和其其格阿姨安详却凄惨的死状,看着这片昨日还充满欢声笑语、热情好客的土地变成一片死域,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涌上心头。这就是鬼王之战的代价…无辜者的生命,在超越他们理解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草芥。
她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轻轻将筱筱放在一处干净的草地上。她走到巴图大叔身边,蹲下身,合上了他圆睁的、残留着安详与一丝茫然的双眼。又走进蒙古包,同样合上了其其格阿姨的双眼。
做完这一切,雪棠走到稍远的地方,拿出手机。信号很弱,但她还是拨通了一个特殊的加密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一个沉稳中带着疲惫的男声传来:“喂?雪棠?这么早,有事?”正是灵异调查局特别行动组组长,陈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