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在广袤的北方大地上平稳地飞驰,如同一条银色的长龙,切割开无垠的夜色。窗外,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早已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点缀在漆黑原野上的零星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勾勒出远处城镇模糊的轮廓,又迅速被甩在身后,融入更深的黑暗。
车厢内,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大部分旅客都陷入了旅途的疲惫,或闭目养神,或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车轮与铁轨规律而低沉的“哐当”声,以及空调系统细微的嗡鸣,构成了夜行的背景音。
筱筱靠在雪棠的肩头,起初睡得还算安稳。但随着时间推移,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坐姿带来的不适感开始侵袭。她的腰背开始隐隐发酸,脖子也因为姿势固定而有些僵硬。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头,小脑袋在雪棠肩上不安地蹭了蹭,身体也微微扭动,试图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唔…”一声带着细微痛楚的嘤咛从她唇间溢出。
雪棠立刻察觉到了怀中人儿的不适。她微微侧头,看着筱筱即使在睡梦中也不自觉皱起的小脸,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长途硬座旅行,对于习惯了舒适环境的筱筱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她轻轻抬手,动作极其轻柔地抚上筱筱的腰背,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用掌心温热的内息,缓缓揉按着那几处酸胀的肌肉。她的手法并不花哨,却蕴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温和的力量,如同山涧清泉,无声地滋养着疲惫的肌体。
在雪棠温和内息的安抚下,筱筱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身体也放松了不少,再次沉入安稳的睡眠。雪棠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手揽着筱筱的肩,一手在她腰背处轻轻揉按,目光则投向窗外那片流动的黑暗。
天光微熹,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平线,将东方的天际染上淡淡的金红时,列车已经驶离了广袤的平原,进入了更加雄浑苍茫的地界。
窗外的景色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一望无际的平原被起伏的丘陵和连绵的山脉所取代。山势并不险峻,却带着一种北方特有的粗犷与厚重。山体多呈黄褐色或灰黑色,植被稀疏,裸露的岩石和干燥的土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偶尔能看到一些耐旱的灌木丛顽强地生长在坡地上,为这片略显荒凉的土地增添了一抹倔强的绿意。
河流也变得稀少,即使有,河道也显得宽阔而浅显,水流平缓,甚至有些河段露出了大片的河床砂石。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干燥,带着一种尘土的气息。
“老婆…早…”筱筱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她下意识地往雪棠怀里缩了缩,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
“早。”雪棠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低头看着怀中刚睡醒、还带着懵懂神情的筱筱,声音轻柔,“感觉好些了?”
筱筱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腰背的酸胀感减轻了许多,她扭了扭小蛮腰,惊喜道:“咦?真的不酸了!老婆你帮我按过了?”她仰起小脸,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雪棠。
“嗯。”雪棠轻轻应了一声,收回了按在她腰背上的手。
筱筱心里甜滋滋的,抱着雪棠的胳膊蹭了蹭:“老婆最好啦!”她这才有心思看向窗外,立刻被迥异于昨日的景色吸引了。“哇!老婆快看!这里的山好不一样!感觉…感觉好硬朗!好有气势!”她指着窗外那些线条刚硬、植被稀疏的山峦。
“嗯,北方地貌。”雪棠解释道,目光也重新投向窗外。这片土地的气息,与江南的温润、武当的灵秀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野性与苍凉。她感受着空气中那份干燥与粗粝,心中那片无形锋芒之海,似乎也受到了一丝触动,泛起微澜。
列车继续前行,窗外的风景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他们穿越了黄土堆积、沟壑纵横的塬梁地貌,看到了依山而建、窑洞点缀的古老村落;他们掠过了广袤无垠、草色枯黄的旱地,偶尔能看到成群的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缓缓移动;他们还经过了一些规模不小的工业城市,巨大的烟囱和高耸的厂房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带来短暂的现代工业气息,随即又被苍茫的自然景观所取代。
筱筱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拉着雪棠分享她的发现。
“老婆快看!那边山坡上好多洞洞!是窑洞吗?”
“哇!好大一片荒地!感觉好苍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