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推车即将转入IcU通道的拐角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山岳般厚重又似清风般柔和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了整个走廊。空气仿佛瞬间凝滞,连仪器单调的滴答声都似乎被这无形的力量抚平。
推车停了下来。
筱筱茫然抬头,泪眼婆娑中,看到走廊尽头,三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
为首者,青袍简朴,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渊,正是武当掌教,清微真人!他身侧稍后,左边是气宗掌教清玄道长,拄着青竹杖,脸上惯常的和煦笑容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右边是剑宗掌教玄诚道长,身姿笔挺如剑,冷峻的面容上,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推车上的雪棠,眉头瞬间紧锁!
“掌…掌教真人?清玄道长?玄诚师伯?”筱筱如同被雷击中,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悲伤和打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怎么知道?!
“无量天尊。”清微掌教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驱散了走廊里弥漫的绝望与恐惧。他一步迈出,仿佛缩地成寸,已至推车旁。
“清微掌教!”负责转运的医护人员也认出了这位身份特殊的长者,连忙停下脚步,恭敬行礼,眼中也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他们知道,眼前这位,是真正能处理“非常规”问题的存在。
清微掌教的目光落在雪棠身上,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被锐利取代。他并未触碰雪棠,但筱筱分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浩瀚而精纯的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笼罩了雪棠全身。
“深渊余烬…竟已侵蚀至此!”清微掌教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此物非人间应有,其污染之力,歹毒异常!”
“掌教师兄!”清玄道长也快步上前,青竹杖轻轻点在推车边缘,一股温和醇厚的青色气流如同活物般探出,瞬间缠绕上雪棠的手腕脉搏,“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魂火飘摇!那污秽之物正在疯狂吞噬她的生命力!”
玄诚道长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刺向雪棠被敷料包裹的手臂。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锋锐,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神兵!他感应到了雪棠魂隙深处那片因污染而躁动不安的“锋芒之海”,以及那柄与她心意相连、此刻却发出痛苦嗡鸣的雪鸢剑!
“筱筱,”清微掌教的目光转向呆立一旁的筱筱,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雪棠丫头情况危急,常规医疗手段已难奏效。贫道三人需即刻施为,为她拔除体内深渊污秽,稳固生机魂魄。此地…需清场。”
“清…清场?”筱筱如梦初醒,巨大的希望如同洪流般冲垮了她紧绷的神经,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好!好!清场!掌教真人!求求你们!救救老婆!一定要救救她!”她语无伦次,用力点头,身体因为激动和打嗝而剧烈颤抖。
“放心。”清微掌教只说了两个字,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无需多言,医护人员在清微掌教的目光示意下,立刻开始行动。他们迅速将雪棠的推车平稳地转移到旁边一间早已准备好、但此刻显然需要特殊用途的备用抢救室。门扉紧闭,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内外。
筱筱被护士扶着,退到走廊外,她死死扒着门上的观察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破邪和云无尘也迅速赶到,守在门外,神色同样凝重而充满期待。
备用抢救室内。
灯光被调暗。雪棠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依旧连接着,但监护仪上的数据在三位掌教浩瀚气息的笼罩下,似乎都变得平稳了一些。
清微掌教立于床头,双手结印,口中低诵玄奥真言。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紫金色气流自他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最纯净的甘霖,缓缓注入雪棠的眉心魂隙!这是比之前“蕴神”时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本源紫气!
紫气入体,瞬间化作一道坚韧的屏障,护住雪棠脆弱不堪的灵魂核心,同时如同最温柔的网,开始捕捉、驱赶那些盘踞在她血肉和魂隙中的深渊污秽!
“清玄师弟,护持心脉,稳住生机!”清微掌教沉声道。
“是!”清玄道长应声而动。他手中青竹杖悬于雪棠心口上方,杖尖散发出柔和的青色光晕,如同春日暖阳。一股充满生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雪棠体内,强行稳住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心跳和血压,滋养着她被毒素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脏器组织。监护仪上原本有些紊乱的曲线,在青色光晕的笼罩下,竟奇迹般地趋向平稳!
“玄诚师弟!”清微掌教再次开口,“锋芒躁动,需你引导镇压!否则内外交攻,雪棠丫头承受不住!”
“明白!”玄诚道长一步踏出,剑指并拢,隔空点向雪棠魂隙所在!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锋锐剑意,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降临!
这股剑意并非攻击,而是引导和镇压!它精准地找到了雪棠魂隙深处那片因污染而狂暴翻腾的“锋芒之海”!玄诚道长的剑意如同定海神针,强行抚平了锋芒的躁动,将其约束、梳理,同时隔绝了深渊污染对锋芒之海的进一步侵蚀!病床旁,静静躺着的雪鸢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在呼应着玄诚道长的剑意,剑身上的银辉也稳定下来。
三位掌教,各司其职,配合无间。清微掌教以本源紫气为矛为盾,正面清剿深渊污染;清玄道长以气宗绵长生机为后盾,稳住雪棠岌岌可危的肉身根基;玄诚道长则以无上剑意驾驭锋芒,防止内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外的筱筱,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雪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苍白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道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黑色气流在紫金光芒的逼迫下左冲右突!那是深渊的污秽在做最后的挣扎!每一次挣扎,都让雪棠的眉头痛苦地蹙起。
“坚持住…老婆…坚持住…”筱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突然!
雪棠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她手臂上厚厚的敷料瞬间被一股黑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浸透!那液体仿佛有生命般,试图向外蔓延!
“孽障!还想作祟!”清微掌教眼中厉芒一闪,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紫金光束瞬间射出,精准地击中那团试图扩散的黑紫色污秽!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放入冰水,刺耳的腐蚀声响起!那团污秽在紫金光芒的灼烧下剧烈翻滚、收缩,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化作一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消散在空气中!而雪棠手臂伤口处,原本残留的、不断侵蚀组织的黑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虽然狰狞、但已然是正常血肉颜色的创面!
几乎在同一时间,玄诚道长剑指一引!
雪棠魂隙深处,那片被镇压的“锋芒之海”骤然爆发!但这一次,并非失控的狂暴,而是在玄诚道长无上剑意引导下的、有目的的冲刷!银灰色的锋芒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却精准地沿着玄诚道长开辟的“河道”,席卷过魂隙中被深渊污染侵蚀的区域!所过之处,残留的污秽如同冰雪消融,被至精至纯的锋芒之力彻底净化、湮灭!
“呃啊…”雪棠的身体剧烈一颤,随即彻底软了下去。但这一次,她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脸上那层死灰般的青气迅速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多了一丝微弱的、属于生机的红润。
监护仪上,原本微弱的心跳变得强劲有力,血压稳定回升,血氧饱和度也达到了安全范围!
清微掌教缓缓收回紫气,额角隐有汗珠。清玄道长也松了口气,青竹杖的光芒黯淡下去。玄诚道长收敛剑意,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
“污秽已拔除大半,根基已稳。”清微掌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生机魂魄暂无大碍,但肉身损伤极重,需长时间静养恢复。锋芒之力损耗不小,需慢慢温养。”
门被推开。
筱筱第一个冲了进去,扑到床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雪棠冰凉却已不再死气沉沉的脸颊。
“老婆…”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破邪和云无尘也快步进来,看到雪棠明显好转的状态和三位掌教疲惫却欣慰的神情,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师父!”破邪对着清微掌教深深一躬,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与一丝未能保护好雪棠的自责。
清微掌教看着破邪,目光深邃:“蛊术一道,博大精深,然深渊之力诡谲莫测,你已尽力。雪棠丫头此番劫难,亦是磨砺。”他摆摆手,目光转向筱筱:“筱筱,雪棠丫头已无性命之忧,让她好好休息吧。你也需休息。”
“嗯!嗯!”筱筱用力点头,紧紧握着雪棠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就在这时,清玄道长看向自己的徒弟云无尘,语气带着关切:“无尘,陈钉那边情况如何?为师观其气息,似乎…”
云无尘连忙将陈钉的伤情详细禀报,尤其是脊柱神经受损和脏器破裂的严重性。
清玄道长捋了捋胡须,沉吟道:“脊柱之伤,涉及髓海神经,非药石可速愈。为师或可以‘青木回春诀’助其稳固生机,滋养受损之处,但能否恢复功能,尚需时日与造化。至于脏腑破裂…为师的气宗真元,配合现代医术,当可加速愈合,降低感染风险。”
“事不宜迟,请师父移步!”云无尘眼中燃起希望。
清玄道长点点头,对清微掌教和玄诚道长道:“师兄,师弟,我去看看陈钉小友。”
“有劳师弟。”清微掌教颔首。
清玄道长拄着青竹杖,在云无尘的引领下,快步走向陈钉所在的IcU。
走廊里,只剩下筱筱守着沉睡的雪棠,以及静立调息的清微掌教和玄诚道长。破邪侍立在清微身侧。窗外,天色已近黎明,最深的黑暗正在退去。
筱筱将脸颊轻轻贴在雪棠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泪水无声滑落,打湿了洁白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