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隐世聚首(1 / 2)

电话挂断的忙音消失后,A市公寓里的死寂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亮得刺眼的光斑,却连三人的衣角都照不暖——云无尘捏着手机,指节泛白;程筱筱站在沙发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苏雪棠靠窗而立,淡蓝色的眸子垂着,指尖在裤缝处轻轻颤了颤,那是听到“阴铁砂反噬”时,难得露出来的失态。

“玄诚师伯…”云无尘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几乎劈裂。他深吸一口气,从通讯录最底层调出那个没有备注、只有一长串数字的号码——那是武当山剑宗掌教玄诚真人的专线,寻常时候,便是武当弟子也绝不敢轻易拨打。指尖按在拨号键上顿了两秒,他终是按下,将陈墨瞳的求援一字一句复述:从G市西郊的废弃工地,到邪修“星劫”的泥瓦匠身份,再到四位宗师被拘作祭品、打生桩祭煞的骇人情报,连“血肉引”、尸傀“铁甲”被阴铁砂废掉了,都没敢遗漏。

电话那头先是静,静得能听到电流的嗡鸣,接着是一声极轻的吸气,像是有人被烟呛到。

“星劫…四大宗师…生桩…”玄诚真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低沉得像从地底滚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此事绝非你我能扛,需召气宗一同议。你且稍候,勿挂电话。”

忙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比之前更让人焦灼。云无尘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眼角余光瞥见筱筱投来的担忧目光,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却连一个笑都勾不出来。

片刻后,忙音停了,一个更为温和醇厚的声音接起电话,是他的师父,武当气宗掌教清玄道长。只是这温和里裹着化不开的凝重:“无尘,从头说,墨瞳伤在何处?被困凶地边缘多久?‘血肉引’引动的是哪一脉的残魂?”

云无尘重新复述,语速比刚才慢了些,生怕漏了半分细节。当说到“陈墨瞳动用血肉引后,被阴铁砂反噬,如今不知生死”时,他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闷响——像是茶杯撞在桌案上,接着是清玄道长沉重了几分的呼吸,连带着玄诚真人的声音也插了进来,语气急了些:“陈氏赶尸一脉的小丫头?当年她随族老来武当参礼,我还夸过她尸傀控得稳,怎么会这么冒失!”

两人在电话那头低声商议,声音压得很轻,只能断断续续听到“生桩祭煞”“二十年前”“宏发化工厂”几个词。约莫半分钟后,清玄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温和尽去,只剩不容置疑的决断:“启动‘紫霄令’,密级‘甲上’。你立刻通过隐秘渠道传令,通知所有在册的‘隐柱’——不管手头在处理什么事,哪怕是在给人看风水、治邪病,都必须放下,三日内,务必赶到武当紫霄宫聚首。理由…就说紫霄宫主梁年久失修,需各家秘术合力稳固,免得雨季塌了。”

命令简洁,却带着山雨欲来的紧迫,最后那句“免得雨季塌了”,说得轻飘飘,却让云无尘心头一震——紫霄宫主梁是百年前用千年楠木所建,钢筋铁骨一般,哪会怕什么雨季?这不过是给外人看的幌子,真正要“稳固”的,是即将塌下来的天。

“紫霄令,甲上?!”云无尘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他从小在武当长大,只在典籍里见过“紫霄令甲上”的记载——那是武当最高级别的召集令,自建国以来,从未动用过。上一次启动,还是民国年间,为了对抗侵华日军。

“无尘,”清玄道长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像是怕吓着他,“你在A市,不用回武当。记住,务必护好筱筱和雪棠,她们俩身子骨弱,又没怎么沾过玄门的凶险,此事绝不能让她们涉足。”话语间的爱护几乎要从听筒里溢出来——那两位姑娘,是他亲手主持过婚礼的,论起来,比亲女儿还要疼几分,他怎能让她们卷入这能吞了宗师的凶事里?

“是,师父!”云无尘郑重应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挂了电话,云无尘立刻行动。他走到书架前,抽出第三层最里面的一本《道德经》,翻开第十七页——书页夹层里夹着三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画着不同的暗号。他拿起手机,先给备注“李老”的号码发了一张图片:纸上是一个简化的紫霄宫轮廓,

半小时后,A市老城区的“聚宝阁”古董店。李老正戴着老花镜,用软布擦拭一只青花瓷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看到那幅画时,手猛地一顿,软布“啪”地掉在柜台上。他抬头看了看店里的客人,强装镇定地说:“抱歉,今日家里有急事,提前关店了。”客人走后,他立刻拉下卷帘门,从柜台下摸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刻着“隐”字的铜符——那是“隐柱”的信物,他捏着铜符,转身进了内堂,连晚饭都没顾上做。

同一时间,A市郊区的“仁心堂”中医馆。老中医王大夫正在给一个老太太号脉,药童端着药匣进来,低声说:“师父,您的药匣里,多了个东西。”王大夫皱了皱眉,接过药匣,掀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一寸长的木牌,上面刻着“紫”字,木牌,脸色沉了沉,对老太太说:“您的脉相稳,药按之前的方子抓,我这就去给您配。”转身进了药房,却没配药,而是从药柜最顶层翻出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他的罗盘和桃木剑,背着布包就出了后门。

城南的“仙姑堂”里,神婆刘三姑正给一个年轻姑娘算姻缘,香案上的三炷香突然“咔”地断了,香灰齐刷刷落在供桌上,堆成一个“三”字。她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姑娘,笑道:“姑娘,你姻缘快到了,过几日再来细算。”姑娘走后,她关了堂门,从神龛下摸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她用来走阴的铜铃和符纸,揣进怀里,锁了门就往火车站走——她知道,那香灰断成三截,是“紫霄令”的暗号,再晚就赶不上去武当的火车了。

暗号像投入水面的石子,在隐世者的圈子里悄无声息地扩散。古董商、老中医、神婆、扎纸匠、木匠…这些平日里藏在市井里,和普通人没两样的“隐柱”,都收到了消息,放下手头的一切,朝着武当山的方向赶去。

三日后,武当山,紫霄宫。

非开放区域的西偏殿,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重。殿门紧闭,窗户被厚重的黑布遮着,只留几缕微光从布缝里钻进来,照在殿内二十余人的脸上。

这些人,个个都不起眼。

最角落坐着一个穿蓝布工装的老者,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土,看起来就像刚从田埂上下来的老农——可他手里攥着半截桃木钉,钉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陈氏抬棺一脉的信物。

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一个穿中山装的老者,头发梳得整齐,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本卷边的《论语》,气质儒雅得像退休教师——但他口袋里露出来的半截墨斗线,是用朱砂泡过的,线头还缠着一小段桃木,那是鲁班术传人的标志。

殿中偏左,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子,身上隐约带着消毒水的气味,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时不时低头写着什么——她的笔记本里夹着晒干的艾草和几根银针,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一个“祝”字,是祝由科的传人。

还有穿粗布麻衣的老者,手里握着一个铜制罗盘,罗盘指针微微颤动;穿短打的汉子,腰间别着一串铜铃,铃舌是用阴木做的;穿旗袍的妇人,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的不是山水,而是扎纸人的样式…

他们都沉默地坐在蒲团上,彼此间偶尔微微颔首,却没人说话。往日里,这些“隐柱”分散在各地,难得一见,可今日聚在一起,却连寒暄的心思都没有——能让武当动用“紫霄令甲上”,还让他们放下一切赶来,绝不会是“修缮主梁”那么简单。

上首位置,剑宗掌教玄诚真人与气宗掌教清玄道长并坐。玄诚真人穿着一身青色道袍,面容肃杀,眉峰拧着,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利剑,仿佛下一秒就要斩向什么;清玄道长则穿着米白色道袍,神色凝重,眉宇间带着几分悲悯,目光时不时扫过殿外,那里是A市的方向,他心里还挂着远在那边的爱徒和两个姑娘。

玄诚真人没有寒暄,甚至没等最后一个人落座,就从案几上拿起一幅巨大的G市地图,“啪”地铺在身前的长桌上。地图是手绘的,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和线条,他拿起一支朱砂笔,在地图西郊的位置重重圈了一圈——那里画着一座废弃工地的轮廓,旁边写着“宏发化工厂旧址”。

“诸位,”玄诚真人的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清晰地钉进每个人耳中,“此地,二十年前,是‘宏发化工厂’。当年的爆炸,诸位或许有耳闻——午夜十二点,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消防队去了三十多辆,救出来的人不到十个,还都是疯的,嘴里反复喊着‘黑影从地里钻出来’‘有东西拉我的脚’。”

他顿了顿,拿起案几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皮,扔在桌上:“这是当年我们派去的弟子捡回来的,上面有煞气侵蚀的痕迹。官方结论是瓦斯泄漏,但我们查到,化工厂地下被人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坑底刻着生桩祭煞的阵眼——只是当年不知为何,阵法没成,煞气只漏了一点,就已经让半个西郊的人疯的疯、死的死。后来这事涉及玄门禁忌,又怕引起恐慌,就被压了下来。”

殿内一片死寂,连檀香燃烧的“滋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穿中山装的鲁班术传人推了推眼镜,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他当年在G市待过,见过那些疯了的人,当时只当是意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回事。

“如今,”玄诚真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朱砂笔重重戳在地图上的圈里,“邪修‘星劫’,就以泥瓦匠的身份,藏在这废弃工地里。他要行生桩祭煞之术,而且祭品,是四脉的宗师——赶尸陈氏族老、扎纸刘瞎子、缝尸秦娘子、傀儡鬼手!”

“什么?!”殿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那四位宗师,都是隐世圈子里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