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棠眼疾手快,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程筱筱嘴里。刚好这时,周围的茶客都被虹光吸引,举着手机围过来,镜头全对准茶桌上方的虹光,七嘴八舌地问:“这是什么呀?太逼真了!”“是投影吗?哪家公司的?”
“全息投影,”苏雪棠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平常事,“我们是科技公司的,过来测试新产品,给大家添麻烦了。”
程筱筱鼓着腮帮子,慢慢咀嚼桂花糕,灵体的光芒被堵在喉咙里,没再往外冒,只在脸颊上泛着两团粉红,像偷喝了酒。云无尘手忙脚乱地收拾茶具,想把虹光遮住,结果道袍袖子一扫,“哗啦”一声,扫倒了三个青瓷杯,茶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三片淡绿的印子。
“抱歉抱歉,手滑了!”云无尘一边道歉,一边用纸巾擦桌子,脸都红了。
......
傍晚六点,白堤上的游人渐渐稀了。夕阳把湖水染成了橘红色,雷峰塔的影子斜斜映在水里,像幅淡墨画,湖风吹过来,带着点桂花的甜香,拍在岸边的石头上,“哗啦、哗啦”,像轻柔的摇篮曲。三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分享采的莲蓬——莲蓬是绿的,莲子剥出来是白的,甜滋滋的,带着点湖水的凉。
程筱筱把白天从茶叶里收集的能量凝聚成小小的光点,淡绿色的,像萤火虫。她轻轻吹了口气,光点飘向湖面,落在水面上,没有沉下去,反而连成了一条星光小径,从长椅边一直铺到远处的雷峰塔影,光点在水面上闪着,像撒了一把碎钻。
苏雪棠望着这条转瞬即逝的光路,眼神很软。她罕见地没有避开,允许程筱筱靠在自己的肩头。灵体的微光透过衬衫,传过来暖暖的温度,和她银发的凉形成了对比,两种温度在暮色里交融。契约符文在她的衣袖下微微发亮,淡金色的光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和程筱筱灵体的淡绿光呼应着。
“明年我们还来好不好?”程筱筱的声音带着桂花糕的甜腻,还有点莲子的清香,靠在苏雪棠肩头,轻轻蹭了蹭。
苏雪棠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程筱筱的手背——那里有片淡绿色的印记,是今天炒茶时被高温烫出来的,灵体没恢复,就留下了这么个印子,像片小小的茶叶。指尖碰到印记时,程筱筱的灵体轻轻颤了颤,光晕更亮了点。
云无尘在长椅的另一端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道袍口袋里露出半截黄色的护身符,上面用红线歪歪扭扭绣着“旅途平安”四个字,针脚还有点乱——是他昨晚没绣完的,本来想今天送给苏雪棠和程筱筱,结果忙了一天,忘了拿出来。
......
返程的高铁在暮色里飞驰,窗外的茶山轮廓渐渐模糊,从清晰的绿,变成了淡墨色的剪影。程筱筱坐在靠窗的位置,翻着手机相册,叽叽喳喳地笑:“你看这张!小道士炒茶的样子,好像在做法的熊猫!”
苏雪棠凑过去看——照片里,云无尘蹲在炒茶锅前,蒸汽把他的脸熏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道袍袖口沾着片茶叶,头发上还飘着个茶梗,手里的炒茶帚举得高高的,表情严肃,确实像只忙乱的熊猫。
苏雪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田野、树木、房屋,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冰蓝色的眼眸映着天际线起伏的曲线,从橘红,到淡紫,再到深蓝。
程筱筱翻了一会儿相册,突然安静下来,灵体因为白天消耗太多能量,变得有点半透明。她头轻轻靠上苏雪棠的肩膀,呼吸变得轻缓。苏雪棠微微调整了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雪棠...”程筱筱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西湖比我想象的还要美,桂花雨、醋鱼、莲蓬、炒茶...都很好。”
苏雪棠把桌上放凉的龙井茶往她那边推了推——杯子是透明的,杯底沉淀着两片舒展开的茶叶,像两艘停泊的小船。高铁突然穿过一条隧道,车窗骤然暗下来,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倒影:苏雪棠的银发泛着淡光,侧脸线条干净;程筱筱的灵体半透明,靠在她肩头,像一轮靠在冰山旁的月亮,安安静静的。
云无尘坐在前排座位,发出轻微的鼾声,头歪在椅背上,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莲蓬,绿色的莲蓬壳露在外面。车厢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报出即将到站的站名:“前方到站,本市东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程筱筱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苏雪棠的肩膀,声音像梦呓:“到家记得叫我...我还想看看阿福有没有长胖...”
苏雪棠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绕着那缕曾被程筱筱捉住的银发——发丝上还沾着淡淡的茶香,是龙井村的味道,是这个秋天最暖的味道。
窗外,最后一片茶田的轮廓消失在暮色里,彻底融入了夜色。车厢内,灯光是暖黄色的,三个人的影子在玻璃上静静依偎:前排云无尘的影子有点歪,后排苏雪棠和程筱筱的影子靠得很近,灵体的微光和银发的淡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幅被时光轻轻定格的剪影,寻常,却又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