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河坊街的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了蜜糖色。阳光斜斜地照下来,落在红漆的招牌上,落在街边的小摊上,落在来往游客的肩膀上,连空气都变得暖融融的。程筱筱挤在游客堆里,灵体的实体化完全融入人群,没人能看出她的异常。她像个普通的小姑娘,在各个小摊前打转,一会儿试戴珍珠发夹——珍珠是假的,却闪着亮;一会儿拿起绒花簪子——绒花是粉色的,做得像真花一样;每次试完,都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苏雪棠,眼神里满是“好看吗”的期待。
“这个适合你!”她在一个卖银饰的小摊前停下,突然拿起一支银簪。簪子是小巧的,簪头是一朵小小的桂花,花瓣雕得很精致,银质的花瓣在夕阳里泛着柔和的光。她踮起脚,把银簪比划在苏雪棠的发间——苏雪棠的银发很长,垂在肩膀上,银簪一靠近,就和银发融在了一起,好看得紧。两人离得很近,程筱筱的呼吸轻轻落在苏雪棠的脸颊上,带着点桂花糕的甜香;苏雪棠的呼吸也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微凉的气息,两人的呼吸短暂地交融在夕阳里。
摊主大妈是个热心肠的,看着她们,笑眯眯地问:“小姑娘,给姐姐买礼物啊?这簪子配你姐姐的银发,真是绝了!”
程筱筱的耳尖瞬间红了,像被夕阳染透了似的,手一抖,银簪差点戳到苏雪棠的额头。她慌忙收回手,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苏雪棠接过银簪,指尖在桂花花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银簪是凉的,雕工很细,能摸到花瓣的纹路。她看着程筱筱发红的耳尖,轻声说:“……好看。”
云无尘跟在她们后面,活像个“移动货架”——道袍的袖子上挂着她们买的小挂件:会发光的迷你雷峰塔(按一下就亮绿灯)、塑料做的三潭印月模型(里面还能装水)、甚至还有个巴掌大的电子小和尚(按一下就念“阿弥陀佛”)。他的道袍本来是素色的,现在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显得格外滑稽。他苦着脸,跟在后面小声说:“两位姑娘,贫道真的拿不下了……再买,就得挂在头发上了。”
程筱筱回头,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谁让你不背包的?这是对你昨天打翻酸梅汤的惩罚!”
苏雪棠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从云无尘身上上取下两个小挂件,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别闹了,先放我这儿。”
……
傍晚六点,回到民宿时,天已经擦黑了。民宿的阳台不大,铺着白色的瓷砖,栏杆是木质的,刷着白色的漆。程筱筱坐在栏杆上,晃着双腿,手里拿着个下午采的莲蓬,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白色栏杆上和苏雪棠的影子肩并肩靠在一起——苏雪棠的影子是清晰的,两人的影子在月光里,像是紧紧挨着。
“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去动物园,我把妈妈做的饭团掉进猴子山了,”程筱筱咯咯笑着,眼睛里闪着光,“你都不知道,那群猴子为了抢那个饭团,打得可凶了,有只小猴子还被推到了假山让我写了五百字的检讨!”
苏雪棠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刚泡的龙井。茶水是淡绿色的,热气袅袅地升起来,模糊了她的侧脸。她安静地听着,没说话,只是偶尔点点头。沉默了许久,在程筱筱的笑声停下来时,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奶奶做桂花糕,会在糖里加一点点盐。”
程筱筱停下晃动的腿,手里的莲蓬举在半空,笑声也停了。她知道,苏雪棠很少主动提起奶奶的细节,每次说起,都是很轻、很认真的语气。她转过身,面对着苏雪棠,眼神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像怕惊飞停在栏杆上的夜蛾——那是只浅褐色的夜蛾,正停在栏杆上,翅膀微微收拢。
“为什么要加盐呀?甜的桂花糕,加盐不是会变咸吗?”她轻声问,声音放得很柔,怕打断苏雪棠的话。
苏雪棠的目光落在手里的龙井茶杯上,热气氤氲着她的眼睛,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小小的月亮。她的声音几乎被晚风吹散,轻得像落在地上的桂花:“……她说,加一点盐,甜味会更明显,就像日子,有点苦,有点咸,才能尝出甜来。”
程筱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手里的莲蓬递过去,让苏雪棠也尝一口。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不知不觉挨得更近了,几乎要叠在一起。苏雪棠手腕上的契约符文在衬衫袖口下微微发亮,淡金色的光芒很柔和,像一颗藏在云层里的星星,不刺眼,却温暖。
……
晚上九点,该睡觉了。程筱筱趴在靠窗的床上,翻着白天从图书馆“吃”进灵体空间的旅游手册,书页在她手里哗啦啦地翻。突然,她看到一页介绍龙井村的内容,眼睛一亮,举着页面欢呼:“雪棠雪棠!明天去龙井村吧!攻略上说,那里可以体验炒茶,还能喝刚炒好的明前龙井,肯定很好喝!”
苏雪棠已经躺在靠里的床上,盖着浅蓝色的被子,银发铺在印着茶叶图案的枕套上——枕套是民宿的,淡绿色的底色,印着小小的龙井茶叶图案。她闭着眼睛,听到程筱筱的话,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困意。
程筱筱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云无尘发来的消息。她点开一看,内容是:「查了明天的天气预报,晴转多云,中午会有点晒。记得给苏姑娘戴遮阳帽,她的银发颜色浅,容易晒伤,别忘记涂防晒霜。」
程筱筱看着消息,忍不住笑了,回复道:「知道啦~小道士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比雪棠还细心!」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也躺了下来。窗外,夜风裹挟着桂花香溜进房间,那香气是甜的,带着点夜晚的凉意,在两人之间轻盈地打了个转,又悄悄离去。远处西湖的水声若有若无,是湖水拍打着岸边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谁在耳边哼一首古老的摇篮曲。
程筱筱的灵体慢慢放松,光晕变得淡淡的,像月光的一部分。她看着苏雪棠熟睡的侧脸,银发在床头灯的光里泛着珍珠色,契约符文的光芒还在袖口下亮着。她轻声说:“晚安,雪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