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发间情长(2 / 2)

秀萍笑了,那是国强走后她第一次真心的笑:“你爸等太久了,我得去找他。”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小雅两小时后再进房间时,秀萍已经去了,表情平静,手里攥着和国强的结婚照。医生的死亡证明上写得很简单:心碎综合征,真正意义上的心痛而亡。

四十八小时,父母双亡。小雅在太平间外搂着瑟瑟发抖的弟弟,感觉自己一夜老了二十岁。

葬礼上,理发店的老顾客都来了。王叔红着眼睛说:“他们俩啊,就像一对大雁,缺了一个,另一个就活不成。”

秀萍的妹妹哭得几乎晕厥,但对询问的人,她只反复说:“他们感情太好了。”

这简单的六个字,在空气中凝结成冰,冷得刺骨。

有人感动于这至死不渝的爱情,但也有人私下议论:“再痛也该为孩子想想,小辉才十六岁。”

小雅听着这些议论,突然在守灵的那天晚上爆发了。

“你们懂什么?”她对着几个窃窃私语的远房亲戚吼道,“你们知道我妈看着我爸照片时的眼神吗?像心脏被活生生挖走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评判?”

亲戚们噤了声。小雅冲出门,在寒风中发抖。她恨那些把父母的死浪漫化的人,也恨那些指责母亲不负责任的人。爱情和亲情,为什么成了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秀萍的妹妹走过来,把外套披在小雅身上。

“姨,我妈是不是太自私了?”小雅哽咽着问。

姨妈沉默良久,望着远处抽泣的小辉,轻声道:“你爸妈二十二年来每天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比大多数夫妻在一起的时间多一倍。他们的生命早已交织得分不清彼此了。一根藤上的两个瓜,撕开一个,另一个也活不了。”

“可我们怎么办?”小雅终于哭出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有姨在。”姨妈紧紧抱住她,“我们一家人,会带好你们。”

理发店没有再开业,但也没有转让。小雅每周会去打扫一次,让阳光照进来,让镜子保持明亮。有一天,她发现柜台深处有一本相册——父母年轻时理发的照片,第一次租下店面的合影,她和弟弟满月时在理发椅上的留影。最后一页有一行字,是母亲的笔迹:

“一辈子很短,只够爱一个人,理一种发,守一家店。”

小雅合上相册,看向镜子。镜子里,她有着母亲的眼睛,父亲的额头。而她身边,仿佛还站着那对中年夫妻——一个在扫地,一个在梳头,偶尔对视,不言不语。

半年后,小雅做了一个决定。她利用课余时间学习理发,从最基础的洗头开始。小辉起初不解,直到某个周末看见姐姐给邻居小孩理了一个利落的平头——和父亲的手法如出一辙。

“爸的手艺不能丢。”小雅说,手里剪刀不停,“而且,店里还有那么多老顾客等着呢。”

春天来时,梧桐树发了新芽。小雅在店里忙碌着,小辉在一旁写作业。阳光透过玻璃门,落在那些老镜子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一个老人推门进来,是王叔。

“丫头,还能刮脸不?”

小雅微笑点头,调整椅子高度。动作间,她仿佛听见父亲的低语,看见母亲的微笑。剪刀在她手中飞舞,银光闪闪,像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她知道,父母的爱从未离开,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如发丝般细密绵长,如梧桐般岁岁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