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怎么会这样!”赵德彪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悲痛,“我这就过来!建哥你等着,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建军对张斌说:“这是我发小赵德彪,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张斌若有所思地看着建军的手机,问道:“您外出打工后,赵德彪有没有帮您照看家里?”
“我临走前托付过他,不过......”建军突然想起三天前赵德彪百般推脱不肯去他家的反常行为。
张斌敏锐地捕捉到了建军脸上的迟疑:“不过什么?”
“三天前我联系不上秀娟,打电话让德彪去看看,他找各种理由推脱了。”建军摇头,“但这不可能说明什么,德彪和我的关系就像亲兄弟,他北漂时曾为我挡过酒瓶,脑袋缝了八针。我开废品收购站后,让他和他爸住在站里,管吃管住,秀娟还经常给他们做饭......”
张斌点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在他的笔记本上,悄悄圈起了“赵德彪”这个名字。
赵德彪十分钟后就赶到了公安局。他一进门就紧紧抱住建军,声音哽咽:“建哥,怎么会这样?我前天还见过秀娟和孩子们,他们都好好的啊!”
张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德彪。这个身材微胖、面相老实的男人此刻眼圈通红,表情悲痛欲绝。
“你前天见过他们?”张斌突然问。
赵德彪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我路过他们家,秀娟还让我带了些自己包的饺子给我爸。”
“具体是什么时间?”张斌追问。
“下午......大概是下午两三点吧。”赵德彪擦了擦眼角。
张斌记了下来,然后说:“根据法医初步鉴定,受害者死亡时间正好是三天前的下午。赵先生,您可能是最后见到死者活着的人之一。”
赵德彪的脸色微微发白:“警察同志,你是怀疑我吗?我和建哥是过命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害他家人?”
建军也激动起来:“警官,你肯定搞错了!德彪绝不可能是凶手!”
张斌平静地点点头:“这只是例行询问。赵先生,请问前天下午三点以后您在什么地方?”
赵德彪想了想:“从建哥家离开后,我回了废品收购站,一直和我爸在一起整理废品,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出门吃饭。”
“有人能证明吗?”
“我爸可以作证。”赵德彪毫不犹豫地说。
就在这时,小李警官匆匆走进来,在张斌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斌的眼神微微变化,他转向赵德彪:
“赵先生,我们可能需要请您父亲来协助调查,确认一下您的时间线。”
赵德彪的脸上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慌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没问题,我爸肯定记得。”
然而,当赵老五被请到公安局后,他的证词却让所有人意外。
“前天?前天下午德彪根本不在收购站。”赵老五皱着眉头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晚上八九点才回来,浑身脏兮兮的,说是摔了一跤。”
赵德彪猛地站起来:“爸!你老糊涂了?我们明明一起在整理那些废纸板!”
赵老五固执地摇头:“你就是不在,我一个人整理的。”
张斌紧紧盯着赵德彪:“赵先生,您怎么解释这个矛盾?”
赵德彪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可能记错日子了,也许是大大前天......”
“赵老伯,您确定是前天吗?”张斌转向赵老五。
“确定得很!”赵老五点头,“那天是集市日,我上午还去卖了废铁。”
张斌沉默片刻,突然换了个问题:“赵先生,听说您最近经济上有些困难?”
赵德彪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我们调查发现,您最近欠下了不少网贷,有几个已经逾期了。”张斌缓缓道。
建军的脸色变了:“彪子,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啊!你不是说你的钱都存起来准备买房了吗?”
赵德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小李警官再次匆匆进来,这次他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部碎屏手机。
“张队,我们在废品收购站后面的河里打捞到了这个。技术科已经恢复了数据,手机是王秀娟的。最重要的是,”小李顿了顿,看了一眼赵德彪,“手机外壳上有几枚指纹,经过初步比对,与赵德彪的指纹一致。”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建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曾经视如亲兄弟的赵德彪:“是你?真的是你?为什么?秀娟对你像亲姐姐一样,孩子们叫你叔叔啊!”
赵德彪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他的脸扭曲起来,从之前的悲痛变成了狰狞:“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李建军,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帮了你那么多!我哪里对不起你?”建军嘶吼着。
“帮助?”赵德彪冷笑,“是啊,你是帮了我,让我住在你那臭气熏天的废品站里,施舍点剩饭剩菜,就好像我是你养的一条狗!我们一起北漂,为什么你就能回来开店当老板,而我只能捡破烂?”
建军的眼泪夺眶而出:“那和秀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无辜的!”
赵德彪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那天我去你家借钱,秀娟说家里没钱,还教训我说这么大个人不该赌博......她凭什么教训我?她算什么东西!”
“就因为这个?”建军的声音颤抖。
“我本来只想要点钱......”赵德彪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可是你儿子跑出来,说‘叔叔你是坏人,我要告诉爸爸’......我慌了......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建军压抑的抽泣声。
赵德彪低下头,喃喃自语:“我也不想的......我没想杀他们的......我只是需要钱还债......他们认识我......我没办法......”
一周后,东山市下起了绵绵细雨。废品收购站里,赵老五接完又一个催债电话后,呆呆地坐在堆满废纸板的院子里。
张斌带着几名刑警前来做最后搜查时,看到这个苍老的男人正对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发呆。
“赵老伯,我们还需要找几件赵德彪的衣物做证据。”张斌说。
赵老五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警察同志,德彪他......真的杀了建军全家?”
张斌沉默地点点头。
赵老五的嘴唇颤抖起来,良久,他才嘶哑地说:“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法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废品站的铁皮屋顶上,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张斌转身离开时,似乎听到老人在身后低语:
“作孽啊......那孩子小时候......也曾是个善良的人......”
在雨中,东山市的轮廓变得模糊,仿佛这座城市也在为这场悲剧流泪。而建军坐在父母的家里,捧着妻子和孩子的照片,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场兄弟情谊,会以如此血腥的方式终结。
人性的复杂与黑暗,有时比七月的暴雨更加难以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