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水,吃点东西。”赵大山在食槽里倒上谷物和清水,“活着比什么都强。”
但雄雁对食物毫无兴趣,它只是站在窗台上,凝视着河面的方向。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大山见识到了什么是矢志不渝。幼崽们很快恢复了活力,在院子里嬉戏打闹,似乎已经忘记了冰封的母亲。而雄雁除了必要的进食饮水,几乎所有时间都站在窗边,偶尔发出悲戚的鸣叫,仿佛在问:为什么只有我在这里?
“它活不长了。”五天后,赵大山对前来串门的邻居说。
邻居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瞥了眼窗边的雄雁,不以为然:“畜生就是畜生,你倒把它当人看了。”
“你懂个屁!”赵大山罕见地动了怒,“有些东西,你一辈子都不会懂。”
当晚,老猎人做了一个决定。第二天清晨,他打开屋门,对雄雁说:“走吧,如果你想走的话。”
雄雁迟疑地探出头,随后振翅飞起,在院子上空盘旋三圈,似乎是在道别,然后毅然向河面方向飞去。
“傻瓜,春天还没来呢。”赵大山望着远去的黑点,喃喃自语。
三天后,村里的年轻人在冰面上发现了那只雄雁的遗体。它直接挺地躺在冰面上,而就在它脚下,透过清澈的冰层,正是那只被冻僵的雌雁。
年轻人跑去找赵大山:“赵叔,冰面上有只死雁,是不是你养的那只?”
赵大山沉默地跟着年轻人来到河边。眼前的景象让这个老猎人红了眼圈——雄雁的尸体正好覆盖在冰下雌雁的正上方,它的翅膀伸展开来,仿佛最后一次拥抱无法触及的爱人。
“它不是冻死的。”赵大山观察后说,“它是饿死的,绝食而亡。”
“为什么?它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年轻人不解。
赵大山指着冰层下雌雁的位置,又指了指雄雁倒下的地方:“它不能陪她冰封在水下,所以选择将自己献祭给这个寒冬。”
消息传开,村里几个老人聚在河边围观。
“从没见过这么痴情的动物。”满头白发的李老汉感叹。
“听说大雁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不会独活。”前村小学的王老师推了推眼镜。
赵大山转身离开喧闹的人群,他走回自己的小木屋,院中三只幼雁正啄食着谷物。老猎人望着它们,轻声说:
“至少,它们得活。”
远处的冰面上,两具雁尸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微光,如同一座冰雕的纪念碑,纪念着某种人类世界日渐稀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