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原在十一月就披上了银装,呼兰河畔的芦苇早已被霜打得低下了头。在这片被严寒统治的土地上,只有最坚韧的生命才能熬过整个冬天。
老猎人赵大山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刺骨的寒风立刻钻入他颈脖。他眯着眼望向远处白茫茫的冰面,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六十三岁的冬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今年的寒冷确实非同寻常。
“该死的天。”他嘟囔着,紧了紧身上的棉大衣。
河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赵大山拖着雪橇向冰面走去,盘算着检查前几天设下的捕鱼陷阱。当他走近时,一阵微弱而凄厉的鸣叫划破了寂静。
“大雁?”老赵皱眉,“这时候还不南飞,找死么?”
随着距离拉近,冰面上的景象让这位老猎人也停下了脚步。
一只成年大雁正围着冰面某处焦躁地徘徊,它的羽毛凌乱,显然已多日未曾梳理。旁边蜷着几只毛茸茸的幼崽,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瑟瑟发抖。更令人心惊的是,透过清澈的冰层,可以隐约看到一只被冻僵在冰下的大雁身影——保持着最后挣扎的姿态,仿佛一座冰雕坟墓。
“造孽啊。”赵大山蹲下身,仔细观察。
冰下是只雌雁,翅膀微张,脖颈仰起,似乎在被冻住的前一刻还在试图冲出水面。冰上的雄雁见到人类靠近,发出警告的叫声,却不肯飞离,只是在原地拍打翅膀,守护着冰下的伴侣和那些饥寒交迫的幼崽。
“傻东西,她没了,你守在这里等死吗?”赵大山对着雄雁说,仿佛它能听懂似的。
雄雁回以一声凄厉的长鸣,用喙不断啄击冰面,那暗红色的喙已经破损渗血。
赵大山转身离去,但那一幕整日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傍晚,当气温进一步下降时,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披上大衣就向外走。
“老天爷不收你,我收。”
第二天清晨,赵大山带着一袋谷物和一只大木箱回到河边。情况比前一天更糟——一只幼崽已经冻僵在冰面上,其余三只挤在雄雁身边,连哀鸣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着,大家伙,”赵大山对雄雁说,“你要当殉情英雄我不管,但这些小东西得活。”
雄雁警惕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但当赵大山试图靠近幼崽时,它还是发起了攻击,翅膀狠狠拍打在老猎人腿上。
“倔东西!”赵大山吃痛后退,却不怒反笑,“有脾气就好,比等死强。”
他改变策略,先将谷物撒在周围,趁雄雁分神时,迅速将三只幼崽捞起放入木箱。幼崽的叫声让雄雁彻底疯狂,它不顾一切地向赵大山冲来。
“来啊,来找你的崽子!”老赵抱着木箱向后撤。
正如他所料,雄雁不再守护冰面,而是紧追不舍。一场人与雁的追逐在冰面上演,赵大山故意放慢脚步,始终让雄雁能看到却追不上。当他的小木屋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雄雁已精疲力竭,但仍执着地跟随着。
赵大山冲进院子,将幼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围栏,转身敞开屋门。雄雁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寻找它的孩子。当看到幼崽们在铺满干草的围栏中争抢食物时,它终于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