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陈国栋放下筷子,“你每个月工资一万多,小雨也有八千,我每月还补贴你们五千。你们的房贷我已经还清了,车贷我也帮了大半。钱都去哪了?”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磊磊抬头看大人,被小雨按回去吃饭。
“爸,现在生活成本高,您又不是不知道。”陈浩语气开始不耐烦。
“我知道的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养了一家老小,还供你读了大学。”陈国栋平静地说,“而你,四十多岁的人,还在啃七十岁老父亲的血汗钱。”
“啃老?”陈浩像是被踩了尾巴,“爸,您这话说得太难听了!我们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互相帮助?”陈国栋笑了,“你帮助过我什么?你妈生病时,你在哪?说是工作忙,连医院都没去几次。我需要人陪伴时,你在哪?只有要钱的时候,你才想起我这个爸。”
陈浩猛地站起来:“好,既然您这么说,那以后我不来了行了吧!磊磊,我们走!”
小雨拉着不情愿的磊磊,一家三口气冲冲地离开。门被重重摔上,碗筷在桌上震动。
陈国栋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菜肴,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浩果然没来。陈国栋过了段清静日子,去老年大学报了书法班,偶尔和赵大山下棋喝茶。
但平静很快被打破。一天深夜,陈国栋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医院打来的。陈浩出车祸了,酒后驾驶,撞上了护栏。
陈国栋赶到医院时,陈浩还在手术室。小雨坐在走廊长椅上哭泣,磊磊在一旁睡着了。
“他怎么会酒后驾车?”陈国栋问。
小雨抽泣着:“他和朋友聚会,说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陈浩命保住了,但左腿可能留下永久性损伤。
陈浩醒来后,第一句话是:“爸,医药费......”
陈国栋站在病床前,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该继续填这个无底洞吗?
“医药费我可以付,”陈国栋缓缓开口,“但这是最后一次。”
陈浩眼中闪过一丝窃喜,但父亲接下来的话让他愣住了。
“出院后,你们一家搬来和我住。你们的房子租出去,租金用来还贷。你找到工作后,每月交生活费。”
“什么?我都这样了还工作?”陈浩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腿伤了,手没伤,脑子也没伤。”陈国栋语气坚决,“我七十岁的人还能学书法,你四十多岁就不能学新技能?”
小雨在一旁欲言又止,但看到公公罕见的严厉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陈浩沉默良久,终于低声说:“爸,我试试。”
陈国栋的“革命”很快在社区传开了。老年活动中心里,老人们议论纷纷。
“老陈真让他儿子出去工作了?”
“听说在学电脑,准备做文员。”
“能成吗?四十多岁的人重新开始。”
陈国栋不多解释,他知道这条路漫长且艰难。陈浩最初极不适应,抱怨连连,但面对父亲不再给钱的事实,不得不低头。
一天晚上,陈国栋发现孙子磊磊在翻他的钱包。
“磊磊,你干什么?”
“爸爸说,爷爷的钱就是我们的钱,让我拿点买零食。”磊磊天真地说。
陈国栋心中一痛,啃老的病毒已经传到了第三代。他牵着孙子的手来到书房,拿出一本相册。
“这是爷爷年轻时在工地工作的照片。”陈国栋指着一张发黄的照片说,“那时候,爷爷一天工作十个小时,就为了给你爸交学费。”
磊磊好奇地看着照片:“爷爷好辛苦。”
“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辛苦挣来的。”陈国栋轻声说,“磊磊,你希望长大后像爷爷一样靠自己,还是像爸爸一样靠别人?”
磊磊想了想,小声说:“像爷爷。”
陈国栋摸摸孙子的头,眼中有了希望。
半年后,陈浩找到了一份办公室工作,工资不高,但稳定。他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时,犹豫着该给父亲多少。
“你自己留着吧。”陈国栋说,“记住有收入的感觉。”
陈浩捏着工资卡,眼眶突然红了:“爸,对不起。”
这三个字,陈国栋等了二十年。
社区中秋晚会上,陈国栋和赵大山坐在一起赏月。舞台上,社区老人们自编自演的小品正在上演。
小品讲的正是一个“啃老”家庭的故事。年轻时不工作的父亲,老了被儿子嫌弃;而那个儿子,又正在被自己的儿子算计。循环往复,可笑又可悲。
观众席中,有人笑,有人沉默,有人偷偷抹泪。
陈国栋看到,儿子陈浩看得格外认真。小品结束后,陈浩主动去找台上演员交流,回来时对陈国栋说:“爸,我想把这个故事讲给磊磊听。”
不远处,王明依然在向母亲索要买酒钱;李红在朋友圈晒着用父母钱买的新包;孙强正在忽悠父母投资他的“最新项目”。
但也有一些变化在发生。老李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工作,老张的儿子开始每月给父亲生活费。甚至有人组织起了“反啃老”互助小组,帮助老人们学会拒绝,帮助年轻人学会独立。
月光下,陈国栋对赵大山说:“也许我们改变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能改变自己。”
赵大山举杯:“为打破循环干杯。”
陈国栋抬头望着明月,想起自己父亲生前常说的话:“一代要比一代强,不然我们辛苦为了什么?”
他现在终于明白,真正的传承不是财富,而是自立的精神。只有打破“年轻时啃老,老了啃小”的寄生循环,家族才能真正兴旺。
陈浩牵着磊磊走过来,孙子手里拿着一个月饼:“爷爷,这个给您,是我用零花钱买的。”
陈国栋接过月饼,甜在嘴里,更甜在心里。他知道,这场战斗还远未结束,但至少,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