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赌局,连入场的门票都是用云记的茶叶来充当。
这是何等的羞辱,又是何等的狂妄。
他被侍者引至贵宾区的角落,这里正对着主赌桌。
赌桌后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色赔率板,用白粉笔写着刺目的字样:
“云记歇业——买涨,1赔5;买跌,1赔1.2。”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认为云记必倒无疑,买它倒闭,几乎没有风险。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已经不是一场赌局,而是一场公开的审判,一场针对谢云亭的诛心之战。
赌局开始了。
庄家翻云手的手法果然名不虚传,纸牌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翻飞来去,如行云流水。
他甚至不需要看牌,仅凭指尖的触感就能辨别每一张牌的点数与花色。
谢云亭没有急于下注,他只是将一小袋银元放在桌角,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凝神倾听。
他体内的“鉴定系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
它无法鉴定纸牌,却能敏锐地捕捉到环境中一切细微的变化——周围人群的心跳频率、呼吸的节奏、空气因情绪激动而产生的微弱扰动。
这一次,系统界面上没有出现茶叶的分析数据,而是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当左侧那几位下重注买“跌”的买办情绪高涨时,一抹微弱的红光就会在庄家翻云手的右臂位置闪烁一次。
与此同时,谢云亭能清晰地“听”到,庄家的右手腕总会伴随着一次微不可察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放松的抖动。
一次,两次……
第三次发牌前,当翻云手的手指再次触摸到牌靴时,谢云亭一直紧闭的双眼,霍然睁开。
“等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翻云手动作一滞,抬眼看向这个不起眼的福建茶商,眼神冰冷如刀。
谢云亭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那副做工精良的纸牌,平静地问道:“这副牌,从开局到现在,你一共洗了七遍。我只想请教一下,为何每一遍,那张梅花K,总会不多不少,恰好出现在牌靴的第八轮?”
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场的都是老赌客,他们瞬间明白这话里的分量。
如果只是巧合,一次两次尚可解释,但次次如此,便绝非人力所能及!
翻云手的眼神骤然一冷,杀机毕现。
他垂在桌下的左手手指微动,袖中的机关已悄然启动,准备在下一秒将证据彻底销毁。
就在这一刹那,谢云亭动了!
他没有去抢夺纸牌,而是猛地一伸手,掀开了赌桌靠近庄家一侧的紫檀木装饰板!
“咔哒”一声脆响,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装饰板之下,赫然是一截嵌在桌体内的黄铜导轨,导轨上还有一个带有微小卡齿的滑槽,一直延伸到翻云手的袖口之下!
“若只是阁下手法通神,技高一筹,我林某人输得心服口服。”谢云亭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满堂震惊的面孔,“可若是靠着这种机巧之物,来骗取大家的血汗钱……”
他一脚踏上椅子,居高临下,指着那截冰冷的铜轨,声震屋瓦:“诸位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筹码,可还敢信?!”
台下,一名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茶商霍然起身。
他正是日后第一个响应云记现货制度改革的“恒茂”林掌柜。
此刻,他死死盯着那套暴露在灯光下的作弊机关,一张脸涨成了铁青色。
翻云手脸色惨白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粗暴地将他往外拖。
在被拖出贵宾厅大门的那一刻,翻云手忽然回过头,看向人群中那个揭穿了他一切的瘦削身影。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或愤怒,反而勾起一丝诡异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