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炉不烧钱,焙的是命(2 / 2)

谢云亭头也未抬,目光专注地盯着焙笼中茶叶颜色的微妙变化,只淡淡道:“让他们说。水浑了,鱼才会现形。真金不怕火炼,真茶,更不怕比。”

次日正午,云记茶舍前的空地上,突然摆开了一个擂台。

十张方桌,十套白瓷盖碗,一字排开。

谢云亭亲自站在台前,扬声道:“今日云记不换米,不换布,只请各位父老乡亲,品一杯茶!”

他示意伙计,将一罐从市场上匿名买来的利济社“特供祁红”和一罐云记翻焙过的“重生茶”同时摆上。

十盏盖碗,五盏泡利济社之茶,五盏泡云记之茶,次序打乱,蒙上黑布。

“今日盲品,不论出身,不论贫富,谁能喝出不同,说出道理,这罐‘重生茶’,便是彩头!”

人群中走出一位在茶馆里混迹了几十年的老茶客,他眼盲心亮,是黟县有名的“一口辨”张瞎子。

他摸索着坐下,端起第一盏,轻嗅,浅啜,摇头。

第二盏,依旧摇头。

当他端起第三盏时,只喝了一小口,脸色骤变,“啪”地一声将茶碗重重拍在桌上,怒喝道:“呸!这哪里是茶?分明是城东药房熬糊了的药渣汤!一股子樟脑丸味儿,呛得人肝疼!”

话音未落,谢云亭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同步弹出红色警报:【目标样本检测:樟脑残留超标四倍,含有害生物碱,长期饮用将严重损伤肝脏及中枢神经。】

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

许多喝过利济社便宜茶的人,瞬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和心口。

当场就有人气得将怀里刚换来的利济社茶罐狠狠摔在地上,碎瓷与茶末四溅。

就在这时,一个蹒跚的身影拄着拐杖挤进人群。

是当铺那位见惯了世事沉浮的老秤婆。

她没有说话,只是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在地上排成一列:三张不同年份、早已作废的法币,一张缩水到几乎一文不值的金圆券,最后,是一枚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光泽的银元。

“谢老板,”她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闪着精明而通透的光,“我老婆子给你算一笔账。三年前,这块银元,能买你谢家茗铺十斤上好的祁红。如今,十块这样的银元,也买不到街角半斤发霉的米。钱,早就不是钱了。”

她指着地上的废纸,“利济社用这些废纸都不如的东西做局,让大家拿命换。而你,”她看向谢云亭,“你用茶,让大家伙儿手里至少还有点东西,有点念想,有点活路。”

她颤巍巍地从另一个口袋里,捧出一小包用手帕仔细包着的老茶末,那几乎已是茶灰了。

“这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茶底,换一饼吧,”她声音沙哑,“我想让我的小孙子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香’。”

夜,深了。

云记总栈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谢云亭召集了小春子、墨砚生等所有核心骨干。

他没有多言,只是在墙上挂起了一张巨大的黟县地图。

然后,他开启系统,将这几日分析出的“伪茶流通热力图”投影在地图之上。

只见地图上,以汉口、上海、重庆为中心,辐射出三张巨大的红色蛛网,而所有蛛网的细密脉络,最终都汇集于黟县境内利济社那几个不断扩建的货仓。

红色的光点,代表着一包包有毒的茶叶,像病毒一样在百姓间扩散。

“看清楚了,”谢云亭的声音冷得像冰,“利济社靠这三大仓储控价,以为能锁死我们的命脉。但他们忘了,货越多,仓越大,就越怕一样东西。”

他用手指重重点在焙笼的图纸上:“火!”

“他们的货,经得起我们一炉炉的火验吗?”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传我的令:明日起,烘焙坊二十四时辰不熄火,不限量开放!另立新规——凡来代工者,能揭发并指认出货仓及经手人,证实其茶叶掺假,一经核实,云记额外赠粮一升!”

一升粮!

在这人命比纸薄的关头,这三个字的分量,重于千金!

话音未落,窗外“咔嚓”一声,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煞白。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仿佛天河决口。

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那狂暴的雨声,仿佛是天地间无数冤魂的怒吼,要将这浑浊的人间,彻底清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