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旧印唤新魂(2 / 2)

与此同时,那首铜铃婆时常在江边哼唱的、苍凉而悠远的茶马古谣,竟在谢云亭的脑海中自动奏响,每一个音节都与光道的脉动完美契合。

沙盘中央,一行从未见过的古篆大字缓缓浮现,金光流转,威严厚重:

“信立,则路通;义重,则业久。”

谢云亭彻底怔住了。

他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鉴定系统”,其本质根本不是什么未来的科技,而是千百年来,无数走茶人用心血、汗水乃至生命凝聚而成的商道信义的集体记忆投影!

它记录的不是数据,而是人心!

“东家!”门外传来小春子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本刚刚从旧档案里翻出的发黄簿册,“您看这个!”

她将簿册摊开,指着其中一页。

那是一份民国初年的海关出口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当年“谢家茗铺”曾向南洋出口十万担特级红茶,而备注栏里赫然写着,每只茶箱侧壁,皆盖有“信行天下”朱砂印。

“原来……原来您家早就走过这条路!”小春子惊呼道。

谢云亭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方火漆印,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如洪钟大吕般在他耳边炸响:“云亭,记住,茶性易染,人心更甚……”

他终于懂了。

父亲一生所守护的,家族世代所传承的,根本不是制茶的秘方,也不是经营的技巧,而是熔铸在血脉里、比黄金更珍贵的那份“信”!

几天后,栈上的气氛肃穆而庄重。

水文翁瞎着眼,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他坐在船头,对一群新来的年轻水手说:“从前我们漕帮护江,靠的是腰里的刀。如今你们护这巴渝栈,靠的是心里的秤。刀会卷刃,秤不能偏。”

谢云亭听到这话,若有所悟。

他当即下令,请来重庆最好的铜匠,将“信行天下”四个字连同那方古印的图样,铸成了一块巨大的黄铜牌匾,高高悬挂于巴渝栈主厅正中。

他对所有伙计说:“此印,非我谢家私物,乃千百年所有走茶人共守之约。从今往后,它就是我们云记的根!”

牌匾挂起的那一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拄着蛇头杖,颤巍巍地登上了巴渝栈。

是铜铃婆。

她谁也不理,径直走到主厅,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一撮早已看不出年份的陈年茶叶,恭敬地放在了牌匾下的祭坛上。

然后,她闭上眼,用那苍老沙哑的嗓音,低低吟唱起那首古老的歌谣。

歌声响起的刹那,谢云亭脑中的系统沙盘再次轰然扩展!

原本在地图西南方向模糊不清的支脉,此刻竟如枯死的血脉被注入新生力量,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滇、黔、桂三条尘封已久的古道,在歌声中逐一亮起,蜿蜒着伸向未知的远方。

更让他心神激荡的是,沿着这三条新亮起的路线,数十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上百年的茶驿位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接二连三地亮起了耀眼的红点!

谢云亭的目光追随着地图,最终停留在最远端——那是一个名为“雪岭垭口”的地方,光带穿过垭口,竟显现出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直指缅甸边境!

“东家!东家!”阿灰气喘吁吁地从栈桥下跑上来,脸上满是惊奇,“外面……外面有个说缅甸话的华商求见!他说他爷爷是咱们谢家茗铺的老客户,手里……手里还拿着一张百年前的‘火漆引’!”

谢云亭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方刚刚铸好的、还带着余温的“信行天下”火漆印。

他握紧了它,感受着那份跨越时空的沉重与滚烫,轻声自语:

“原来火种,从未熄灭。”

窗外,长江奔涌,涛声不绝。

那声音不再只是水流,更像是无数沉默的脚步,正从历史的深处一步步踏来,汇入这风雨飘摇的时代洪流。

谢云亭深吸一口气,江风带着水汽,也带着巴渝栈内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他正欲转身去见那位缅甸来客,鼻翼却忽然微微一动。

在这股熟悉的、醇厚的烘焙茶香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异常气息。

那不是霉味,也不是焦味,而是一种……仿佛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的、空洞的“死气”。

他眉头微皱,循着那丝气息的源头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仓储区。

风,似乎是从三号仓的方向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