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连续三声金属断裂的刺耳悲鸣,如同死神的丧钟!
固定三艘主船的主锚,竟然在巨浪和狂风的撕扯下,悉数断裂!
“锚断了!”
“船走位了!”
惊恐的喊声响成一片。
失去了束缚的巨大船阵,如同三片失控的叶子,在激流中开始漂移、旋转。
刚刚还近在咫尺的合龙口,瞬间错开,越拉越远。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江底。
功亏一篑!
数日的血汗与牺牲,仿佛都将付诸东流。
绝望弥漫之际,谢云亭的掌心却猛地一阵滚烫!
他脑海中的鉴定系统屏幕骤然亮起,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猛地从中央裂开一道刺目的竖缝!
一道光芒投射而出,在他眼前形成了一幅匪夷所思的立体沙盘。
沙盘上,整个簰洲湾的水文地貌被精准地具象化。
每一股潜流的走向、每一处暗礁的分布、甚至每一寸江面上的风压流向,都以动态的、闪烁着微光的线条清晰呈现。
沙盘下方,一行从未见过的小字,如烙印般浮现:
【借西北风三成力,反推东南锚链。】
借风?反推?
电光石火之间,谢云亭福至心灵,瞬间领悟了这句天机般的提示!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砍断右舷所有备用缆绳!”他冲着已经乱作一团的船老大们发出了嘶吼,声音盖过了风雷,“快!”
“东家,疯了!那会让船彻底失控的!”
“执行命令!”谢云亭双目赤红,不容置疑的威严镇住了所有人。
随着一阵斧头劈砍的闷响,右舷的绳索被尽数砍断。
失去了右侧的牵绊,巨大的船身在狂暴的西北风推动下,猛地向东南方斜着漂移出去,眼看就要撞上暗礁。
岸上的人群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就是现在!左锚猛拽回旋!绞盘拉到死!”谢云亭再次咆哮。
早已待命的伙计们用尽全身力气,疯狂转动仅存的左侧绞盘。
被风推到极限的船阵,在左锚的猛力拉拽下,如同一个被甩到极致的铁陀,竟在江心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巨大弧线,猛地向内回旋!
“轰——!”
一声巨响,不是撞击,而是完美的咬合!
在风与水的合力下,那错开的浮桥接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无误地严丝合缝!
卯时初刻,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金色的光辉洒满江面。
一座横跨江心的浮桥,稳稳地矗立在波涛之上,桥头一块新挂上的匾额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云记·江心栈”。
死寂。
短暂的死寂过后,两岸悄然聚集的百姓和商户,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数十艘被堵在上下游的中小商船,仿佛看到了救星,纷纷趁机靠向浮桥。
船主们争先恐后地将合作书递到早已备好纸笔的孙掌柜手中。
“孙掌柜!我的货,走云记的栈桥!从此直运重庆,再也不给三江会那帮龟孙子分润一个铜板!”
“还有我的!我出双倍的过桥费!”
孙掌柜激动得老泪纵横,握笔的手不住颤抖,奋笔记下:首日过桥成交额,破一万银元!
当夜,喧嚣散去。
谢云亭独自一人坐在栈桥尽头,江风吹拂,衣袂飘飘。
他摊开微微发烫的右掌,脑海中的系统沉寂许久后,发出了三声低沉的鸣响,一行半句古语缓缓浮现:
【火种渡江,薪尽火传。】
他抬起头,望向来路。
遥远的老家山巅之上,一星篝火亮起,铜铃婆苍凉的吟唱,仿佛顺着风,跨越百里,传入他耳中。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大上海,法租界的一座豪华洋行内。
程鹤年猛地将一只景德镇的薄胎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死死盯着《申报》上那一行刺眼的标题——《皖南云记贯通西南商脉,江心筑栈创商路奇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谢云亭……此人不除,我辈皆为蝼蚁!”
窗外,黄浦江上乌云压城,一场酝酿已久、席卷整个江南茶市的更大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清晨浮桥贯通的消息如野火燎原,短短半日,便已传遍了上海滩所有对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