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设十个粥棚,每日两次,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所有来投的流民,按男女老幼登记造册。青壮单独编营,等候整训。”
“凡是归德府的官吏,一体停职,等候审查。”
“所有豪绅,家产充公,本人关押。有民愤大的,当众审判,就地正法。”
一道道命令,从林望嘴里说出来,冰冷而坚决。
钱知府和那几个乡绅,听得面如死灰。他们知道,归德府的天,变了。
沈炼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他心中翻江倒海。
林望的所作所为,每一件都严重违背了大明的官场规矩。擅自接管地方,罢免命官,抄没绅宦家产。
这任何一条,都足够言官们把他弹劾到死。
可是,看着那些领到一碗热粥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流民,看着那些被乡绅恶霸欺压的百姓,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沈炼第一次觉得,这些规矩,是那么的可笑和碍事。
他想起了陆炳对他说的话。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他好像,有点看清楚了。
这个林望,根本不是朝廷的臣子。他在用自己的规矩,建立自己的秩序。
夜里,林望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斥候和影子派出去的情报人员,陆续返回。
河南的局势,像一幅血淋淋的画卷,在林望面前展开。
“‘闯塌天’,真名李过。原延绥镇把总。三年前,因参将克扣军饷,鞭打士卒,李过一怒之下,杀了参将,带着手下三百弟兄反了。”
一名影子的探子,低声汇报着。
“此人治军极严,约束部下。他手下的兵,从不骚扰百姓,只抢官仓和土豪劣绅。”
“他把抢来的粮食,全部分发给流民,因此在流民中威望极高。短短一年,就从三百人,发展到号称十万之众。”
“河南的官军,都是些什么货色?”林望敲了敲桌子。
“不堪一击。”探子回答得言简意赅。
“卫所兵丁,空额过半。在册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平日里吃空饷,欺压百姓是好手。一听说‘闯塌天’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开封府的周王,甚至已经偷偷把家眷和金银,往南边送了。”
林望听完,沉默了许久。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
数万流民被安置在营地外围,虽然有了粥喝,但夜里寒冷,依然能听到压抑的哭声和呻吟。
“大人,是否要立刻制定进军开封的方略?”沈炼忍不住问道。
林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沈大人,你说,这十万条人命,若是都填进了开封城下的壕沟里,是裕王的功劳,还是罪过?”
沈炼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朝廷看来,匪就是匪。杀了,就是功劳。杀得越多,功劳越大。
“可……他们毕竟是反贼。”沈炼艰难地说道。
“他们昨天是反贼,明天,就可以是我的兵。”林望淡淡地说道。
他回到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李过大营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张猛。”
“在!”
“去把我们带来的那个大家伙,准备好。”
“哪个大家伙?”张猛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