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回到那座简陋的王府,胸中的怒火与混乱依旧在翻腾。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林望那番话,如同魔音,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殿下,您可千万别被那林望蛊惑了!”李长史在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此人目无君上,言谈悖逆,满口铜臭之气,实乃国之奸贼啊!”
孙隆也跟着帮腔:“就是,殿下,他这就是想架空您!咱们得想个法子,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哈密卫,到底是谁说了算!”
裕王坐在桌前,看着桌上一碗已经凉透的白水,一言不发。
颜色?他要怎么给颜色?
靠李长史的之乎者也,还是靠孙隆的尖酸刻薄?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在这里,他所依仗的一切——身份、学识、道德,似乎都成了一堆无用的摆设。
就在这时,一名王府侍卫匆匆进来禀报。
“殿下,府外有十几名商人求见,说是从南直隶来的,有要事向您陈情。”
“商人?”朱载墎皱眉。
李长史眼睛一亮,觉得机会来了。“快!快请他们进来!”
片刻之后,十几个衣着光鲜的绸缎商人被引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人。他们一见到裕王,立刻跪倒在地,哭天抢地。
“殿下!您可要为我等草民做主啊!”
“我等不远万里,响应朝廷号召,运送物资来支援边关,本是报效国家之举。可这哈密卫的林指挥,他……他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啊!”
为首的商人声泪俱下地控诉:“他设下重重关卡,收取高额税费,一匹江南上好的丝绸,运到这里,光是税钱,就去了三成利!这还让我们怎么活啊!”
另一个商人也哭喊道:“是啊,殿下!孟子曰,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林指挥此举,与那横征暴敛的酷吏有何区别?此乃与民争利,非仁政所为啊!”
李长史听得连连点头,他走到裕王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兴奋:“殿下,机会来了!这些商人引经据典,句句在理。您正好可以此为由,下令林望减免税负。一来可以彰显您的仁德,收拢民心;二来,也是在敲打林望,让他明白,这哈密卫,终究是王法之地!”
孙隆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对,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裕王看着地上哭诉的商人们,内心有些动摇。
薄税敛,藏富于民。这确实是书本里教导的,圣君应有之德。林望的做法,似乎的确有悖于此。
或许,林望真的是个只懂杀伐和敛财的武夫,根本不懂治国安民的大道。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安抚这些商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这么热闹?”
林望走了进来。他身后没有跟着周秃子,也没有带任何护卫。
他只是一个人,缓步走入大厅。商人们看到他,哭声戛然而停,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林……林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