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立刻跟上了一大批御史言官,一个个面带怒色,仿佛严嵩提议的不是封赏,而是要掘他们祖坟。
“陛下!”徐阶对着龙椅深深一揖,声若洪钟,“严阁老所言,臣不敢苟同!哈密卫大捷,固然可喜可贺。但细究其根源,却隐藏着天大的祸患!”
嘉靖皇帝的眉梢动了动,淡淡地说道:“徐爱卿,有何祸患啊?”
“祸患有三!”徐阶伸出三根手指,毫不畏惧地迎着严嵩投来的冰冷目光。
“其一,林望擅开边市,以军国利器与外族交易,此乃通敌之举!长此以往,我大明之煤铁火器,皆为外族所用,无异于资敌!”
“其二,半年商税六万两,敢问这银子从何而来?定是横征暴敛,盘剥西域诸部,此举有伤天朝威仪,必将激起边患!”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祖宗之法,以文制武,武将不得干政。如今要将一卫军政大权尽数交于一武夫之手,此乃动摇国本之举!林望此人,不遵法度,擅弄权柄,名为功臣,实为国贼!臣恳请陛下,非但不能封赏,反要将其押解进京,交由三法司会审,以儆效尤!”
“你……”严卯气得脸色涨红,刚要反驳,却被严嵩一个眼神制止了。
“徐大人此言差矣!”一名严党官员立刻站出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林望在边疆便宜行事,皆是为了守土安民,何罪之有?”
“哼,好一个便宜行事!”另一名御史立刻反唇相讥,“今日他可以便宜行事开边市,明日是不是就可以便宜行事立国中之国?此等骄兵悍将,不除必为心腹大患!”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变成了菜市场。
严党和清流两派,围绕着林望的功与过,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一方说他功高盖世,是国之栋梁;另一方则说他祸国殃民,是边疆恶瘤。
唾沫星子横飞,谁也说服不了谁。
严卯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
他没想到,清流的反扑会如此猛烈,而且句句都打在要害上。
他心中焦急万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龙椅之上。
自始至终,嘉靖皇帝都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这场关乎国策的激烈争论,只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就在双方争执得不可开交,几乎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一直站在嘉靖身旁的冯保,突然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
“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关于哈密卫之事,陛下这里,还有一份来自西域的奏疏。”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用火漆密封的奏折,双手高高举起。
正是林望交给严卯的那一份。
所有人的争吵,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份奏疏。
严嵩的瞳孔微微一缩,徐阶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都没想到,除了官方的捷报,林望竟然还私下递了这么一份东西。
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念。”嘉靖皇帝终于吐出了今天朝会上的第三个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