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官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毒蛇,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戳破伪装的兴奋和狠厉,
“操!是俩拎刀的!给老子拿下!”
“呼啦——!”
七八个围着他们的兵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狼,瞬间抽刀出鞘!
冰冷的刀锋带着寒气,瞬间将石午阳和陈大勇死死围在中间!杀气弥漫!
陈大勇眼中凶光一闪,肌肉瞬间绷紧,右手下意识地就握紧了肩上的扁担!
那瞬间爆发的煞气,让离他最近的兵丁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别动!” 石午阳一声低喝!
他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陈大勇握扁担的胳膊,另一只手在身侧,隐蔽地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他自己则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极度畏惧的样子,声音带着惶恐颤抖:“军……军爷!误……会!误会啊!俺们就是……就是握锄把的山里人……”
那百户官死死盯着陈大勇虎口上的老茧,又扫了一眼石午阳那虽然低着头、却掩不住精悍轮廓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带着残忍意味的笑容:“握锄把?哼……那砍人的老茧比老子的还厚!带走!”
冰冷的刀锋贴着脖颈,带着铁锈和汗渍混合的腥气。
石午阳被两个兵丁反剪着胳膊,粗糙的绳索就要往上套。
他刚深吸一口气,准备喊出‘自己想见白将军’之时——
“石叔?”
一个带着惊讶和试探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嘈杂的城门口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兵丁的呵斥。
石午阳猛地扭头!
只见人群分开,一个身着青色鹭鸶补子官袍、头戴乌纱的年轻文官,正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面容清癯,眉眼间依稀带着石午阳熟悉的影子——
竟是何腾蛟的独子,何文瑞!
当年何腾蛟在湖南殉国,石午阳派王老六将他送到永历帝身边,如今已是正五品的佥都御史了!
明朝的佥都御史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官员。
那百户官脸色微变,立刻松开陈大勇的手腕,带着周围的兵丁齐刷刷抱拳行礼,声音透着恭敬:“见过御史大人!”
何文瑞却根本没看他们。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石午阳面前,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一把抓住了石午阳沾满泥灰的胳膊:“石叔!大勇叔!真是你们?!”
他上下打量着石午阳那身破烂的菜农打扮,又看看被扭住的陈大勇,清俊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痛心和急切,
“石叔!您……您怎么弄成这样了?护……”
“咳!咳咳!”
石午阳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硬生生把何文瑞后面的话给呛了回去!
他一边咳,一边极其隐蔽地朝着何文瑞猛使眼色,眼神里写满了“闭嘴”!
何文瑞何等聪明!顺着石午阳示意的方向,眼角余光瞥见那百户官正竖着耳朵,眼神闪烁不定地盯着他们。
他瞬间明白了!
心头一凛,脸上的惊喜和痛心立刻换成了恰到好处的亲昵和责怪,声音也提高了些,带着点后辈见到长辈的随意:
“哦!石叔!您看您,都到安龙好些年了,还非要自己种这点菜,累死累活挑进城来卖!侄儿不是早说了嘛,缺啥少啥,只管来找我!”
他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地紧紧拉住石午阳的胳膊,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
“来人!”何文瑞头也不回地招呼自己的随从,
“把我叔伯的菜担子挑上!直接送我府里去!”
立刻有两个青衣小帽的随从上前,麻利地接过了石午阳和陈大勇那两副装着烂菜的破箩筐。
“御史大人!”
那百户官见何文瑞要把人带走,急了,上前一步,抱拳拦在何文瑞面前,声音带着为难,
“大人恕罪!这两人……身份确实有些可疑!白都督有严令,城门盘查务必仔细,严防奸细混入!这……这人要是放了,小人回头跟白都督不好交代啊……”
白文选曾是张献忠亲封的前军都督,大西军的老营兵都习惯称他为‘都督’。
百户官这话里话外,把白文选抬了出来,眼神却依旧狐疑地在石午阳和陈大勇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