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勇看着石午阳阴沉的脸,又侧耳听了听阿朵紧闭的房门里那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心像被揪着一样难受。
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解:“司令,阿朵姑娘跟咱们走,当然好。她爹没了,寨子里……也没个亲人了。可这理儿……总得掰扯清楚吧?她一个人在屋里哭成这样,咱们听着……这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啊。”
他指了指那扇紧闭的门,眉头拧成了疙瘩。
石午阳低着头,手里的木棍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塘里半明半灭的柴火,映着他紧抿的嘴角,没吭声。
曹旺一听阿朵还在哭,那张糙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担忧,他凑近石午阳,压着嗓子,瓮声瓮气地问:“司令!你说……阿朵姑娘她……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啊?这姑娘……这姑娘也太可怜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急得直搓手。
石午阳拨弄火塘的手猛地一顿!
心头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
这两天变故接踵而至,阿朵失去唯一的至亲,又被从小长大的寨子驱逐……绝望之下,真有可能……
陈大勇却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山里人的笃定:“不会!山里的姑娘,骨头硬着呢!天塌下来也顶得住!再大的坎儿,她们宁可咬着牙翻过去,也不会走那条道!”
他以前在靖州营跟湘西苗侗各族打交道多,了解这些山野女子的坚韧。
但石午阳不敢赌!
他立刻给陈大勇和曹旺使了个眼色,下巴朝阿朵的房门方向一抬。
两人会意,立刻放轻脚步,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摸到阿朵房门前,屏住呼吸,把耳朵紧紧贴在粗糙的木板上。
房间里,那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啜泣声……似乎消失了?
陈大勇和曹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陈大勇转头,对着石午阳,凝重地摇了摇头。
石午阳心头一紧,“噌”地就要站起来!
说这时迟那时快!
“阿朵姑娘——!”
曹旺这莽汉,情急之下根本顾不得许多!
他一声炸雷般的暴吼,同时卯足了劲,抬起他那穿着硬底皮靴的大脚,朝着那扇单薄的木门狠狠踹了过去!
“哐啷——!”
门闩断裂!木门应声洞开!
刺眼的晨光涌入昏暗的小屋。
只见阿朵正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铺着靛蓝土布的小木床边。
她并没有寻短见,而是手里捧着一套东西,正对着它发呆。
那是一套侗家银饰!
繁复精致的头冠、项圈、手镯、胸牌,在从门口涌入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而清冷的光泽——
这是侗家女儿出嫁时才会郑重佩戴的盛装!
是她爹阿桑省吃俭用,早早为她预备下的嫁妆!
床边,一个灰蓝色的粗布包袱已经打好了结,鼓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