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那眼神深处，却分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试探。
石午阳心头警铃大作！派护兵？这分明是安插眼线！
他立刻抬起头，脸上堆满“受宠若惊”的感激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连连摆手： “秦王厚爱！臣……臣感激涕零！实在不敢再劳烦王爷分神！臣手下虽只有百十号糙汉子，但都是些护国军的老弟兄！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故意变得“诚恳”而“为难”，
“只是此番北归，需借道川蜀……恐沿途关卡盘查甚多……若……若能有王爷赐下的路引一纸，畅通无阻，那便是帮了臣天大的忙！臣与兄弟们……定感念王爷大恩！”
他顺势提出索要路引，姿态放得极低，理由也极为自然——关卡盘查，没有比这更顺理成章的要求了。
孙可望看着石午阳那张写满“诚恳”和“希冀”的脸，审视了片刻。
路引？这在他眼中，不过是张不值一提的废纸。
四川？虽名义上还在南明势力范围，但实际控制松散，他的名头比路引管用百倍。
只要坤兴公主这张牌还在对方手里并且承诺送来，些许便利，无足挂齿。
“呵呵，小事一桩。”
孙可望随意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
“准了！稍后自有人给你送去。”
说完这句，他仿佛对石午阳再无半分兴趣，甚至带着一丝打发走的意味，径直从楠木大椅上站了起来，看也不看地上的石午阳，转身就朝后殿走去，脚步带着不容打扰的决断。
“臣恭送秦王！”石午阳赶紧再次叩首。
直到孙可望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帷幕之后，石午阳才敢直起身。
他立刻抬眼，目光投向刚才庞天寿所立的位置——
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那位帮了石午阳大忙的大太监，如同鬼魅般，紧随着孙可望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后殿的阴影之中。
自始至终，没有给石午阳留下任何眼神交流的机会，仿佛刚才那关键的耳语，从未发生。
石午阳独自一人站在空旷死寂的大殿中央，金砖地面反射着幽冷的光。
前一刻的狂喜还未完全退去，后一刻庞天寿那毫不拖泥带水的消失，又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复杂阴影。
……
石午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出秦王府那压抑的府门，踏进午后灼热的阳光里，才敢大口喘气。
后背的冷汗被风一吹，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但心头那块悬了数日的巨石，终于沉沉落地。
他片刻不敢停留，直奔城外山岭上的军营。
推开营房木门时，马进忠正坐在桌边，捧着一碗糙米饭就着咸菜吃得正香。
几日调理，他脸色虽然依旧透着病气的蜡黄，但精神头明显好了不少，至少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一见石午阳推门进来，脸上那副如释重负、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劲儿，
马进忠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咧开了：“石老弟！成了？！”
“成了！”
石午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几步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浑身骨头都透着疲惫后的松弛。
他抓起桌上另一只空碗，直接伸向饭盆，
“孙可望点头了！路引稍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