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里还带着后怕,
“本来…本来今天是有六百正蓝旗的鞑子骑兵,要从常德府出来的!说好了跟我们合兵,入夜一起偷袭老鹰崖!说是……说是崖上有护国军的大人物!连长沙府那位洪督师都亲自下了死命令!铁令如山!这会儿……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时辰……离这儿……顶多也就小半天的马程了!”
“什么?!”
石午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六百八旗骑兵!洪承畴亲自下的铁令!追剿自己?!
他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队伍——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人人带伤,疲惫不堪,在野外被六百精锐骑兵追上……
那就是一场屠杀!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快!!”
石午阳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狗剩!带人把重伤的弟兄用马驮上!轻伤的互相搀扶!俘虏……绑结实了!此地不宜久留!”
命令如同炸雷!
刚刚松懈下来的队伍瞬间又绷紧了弦!
所有人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扶起伤员,丢下从团练那里搜刮来的、还没来得及捂热的破烂辎重,如同受惊的羊群,朝着野人谷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队伍跌跌撞撞,沿着熟悉的山道往回撤。
刚转过一道巨大的山坳,彻底离开了那片血腥战场和俘虏的视线范围,石午阳猛地停住脚步!
“停!”
他厉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身后气喘吁吁、伤痕累累的队伍。
“司令!咋停了?再往前十几里就……”
曹旺急得直跳脚,以为石午阳累糊涂了。
“不!不能按原路走了!回野人谷的路肯定已经是堵了,再说咱们也跑不过后面的骑兵!”
石午阳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指着南边一条更崎岖、更隐蔽的山路,
“改道!往南!钻深山!立刻!”
“往南?”
曹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
“操!对!鞑子骑兵肯定以为咱们死命往老窝跑!咱偏往南!钻林子!他们四条腿也跑不过咱两条腿钻山沟!”
他立刻转身,对着队伍嘶吼:“听见没!司令有令!往南!进山!不想被鞑子骑兵踩成肉泥的!都给老子跟上!”
不到两百人的残兵,如同绝境中的狼群,一头扎进了南边莽莽苍苍、遮天蔽日的原始山林。
没有路,只有嶙峋的怪石、盘根错节的古藤、齐腰深的野草和荆棘。
队伍艰难地跋涉着,速度慢得像蜗牛。
沉重的喘息声、伤兵压抑不住的呻吟声、树枝刮擦衣甲的刺啦声,交织成一首绝望的进行曲。
两天!整整两天两夜!
不眠不休地在山林里亡命奔逃!
干粮早就啃光了,只能靠野果和溪水充饥。
伤口在汗水和污垢的浸泡下发炎、溃烂、流脓。
几个重伤的兄弟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被人轮流背着或拖着走,气息越来越微弱。
每个人的脸上都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深深的绝望。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队伍挣扎着爬上一道极其险峻的山梁。
前方,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峭壁,如同狰狞的巨兽獠牙,紧紧夹着一条狭窄得仅容两三人并行的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