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转过身,踩着露水打湿的山径回到老鹰崖山寨,那股子山雾裹着的湿热气,搅得人心头也跟着闷闷的。
他抬头瞅了瞅寨子里歪歪扭扭的旗杆,心里头那点思念突然就冒了尖——
野人谷里俩小子,不知又窜高了没?淘气了没?
“大勇!”
他吼了一嗓子。
陈大勇正抱着他那把斩马刀靠在寨墙根打盹儿,一个激灵蹦起来:“司令?”
“走,带我转转你这老窝!”
石午阳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
“来了几天,瞎忙乎一阵,还没细瞧过。”
陈大勇挠挠头,嘿嘿一笑,引着石午阳往寨子深处走。
这山寨扎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崖坪上,后背是笔陡的峭壁,前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上山,当真是一夫当关。
寨墙是用粗木混着山石胡乱垒的,看着歪斜,倒也算结实。
地方不大,挤挤挨挨盖了些木头窝棚,中间一块空地算是校场,边角上还堆着些生了锈的旧兵器。
“地方是好地方,”
石午阳边走边看,手指敲打着粗糙的木墙板,
“就是……忒小了点儿,顶天塞下三五百号人,转个身都费劲。”
他在崖边站定,俯瞰着脚下莽莽苍苍的林子,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官道。
看了半晌,心里有了主意。
“大勇,去把狗剩叫过来!”
不一会儿,狗剩屁颠偏殿的跑过来。
“司令,你叫我?”
“嗯!狗剩大哥,这样……给你留三百个老弟兄,加上大勇手底下那几个机灵点的山猴子(指留守的小股山匪),都归你调遣。替我看好这地方,眼睛给我盯死常德、益阳方向鞑子的动静!记着,”
石午阳语气陡然严厉,
“兔子不吃窝边草!敢动山下老百姓一根手指头,老子扒了他的皮!”
狗剩猛然高升,立马挺直腰板,胸口拍得砰砰响:“司令放心!咱吃过这碗饭的,懂规矩!”
……
晌午刚过,日头毒了些。
石午阳带着剩下两百来人,加上新添的吕和安和他那瘦得像豆芽菜的儿子吕文焕,一路向西,奔着野人谷的方向去了。
野人谷还是老样子。
陡峭的山壁像是巨人用斧头劈出来的,谷口那几棵歪脖子老松依旧张牙舞爪地守着。
一进谷,那股熟悉的、带着草木清气和淡淡牲畜粪便味儿的气息就裹了上来。
谷里留守的妇孺老幼听见动静,纷纷从低矮的窝棚里钻出来,扯着嗓子招呼着自家汉子。
原本沉寂的空气像开了锅的水,一下子喧闹起来。
吕和安裹着件寨子里给的旧袄子,牵着儿子的手,局促地站在空地边缘,看着这陌生又充满生机的景象,脸上带着点茫然和不安。
“吕大人?!”
一声带着惊疑的吆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