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晦的嘴角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
“这小丫头片子……比她爹还难缠!”
……
正午的日头透过破庙顶的窟窿,在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
石午阳三人堵在庙门口,逆着光,影子长长地拖进这间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破败山神庙里。
孔四贞背靠着斑驳褪色的神像基座,倔强的站着。
她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杏黄的夹袄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渍。
那双原本应该明亮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只是死死盯着闯进来的三人。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柄短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剑尖微微颤抖着,却倔强地指向门口。
在她脚边,那个忠心耿耿的中年护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仰面躺着,胸口那道被简单裹扎过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染红了身下脏污的稻草。
他似乎感觉到危险逼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一只沾满血污的手在身边的泥地里徒劳地摸索着,想找到自己那把腰刀。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每一次用力都让身下的血泊扩大一圈。
最终,力气耗尽,那只摸索的手颓然垂下,脑袋往旁边一歪,再无声息。
孔四贞的目光从石午阳脸上缓缓移到护卫惨白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剧烈的波澜,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沾满灰尘的衣襟上。
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像寒风中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
她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石午阳,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绝望,像受伤的母兽在咆哮:
“为什么?!我孔家三百九十余口都死在桂林了!还不够吗?!你们……你们为何还要对我孔家赶尽杀绝?!”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泣血般喊出,话音未落,她手中的短剑猛地倒转,锋利的剑刃决绝地抹向自己的脖颈!
“曹旺!”
石午阳瞳孔一缩,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一道乌光带着尖啸从曹旺手中激射而出!
“当啷”一声脆响!
精准无比地砸在孔四贞握剑的手腕上!
短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哐啷”一声掉在远处的破瓦罐旁。
孔四贞手腕剧痛,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直强撑的那口气瞬间泄了。
她瘫软下去,蜷缩在冰冷的、沾满血污的稻草上,压抑的呜咽声猛地爆发出来,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在空寂的破庙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恐惧和失去最后依靠的绝望。
十八九岁的年纪,纵然是将门虎女,此刻也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孤女。
曹旺啐了一口唾沫,从腰间解下麻绳,大步上前就要去捆人:“娘的,哭个屁!老实点!”
“慢着。”
石午阳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抬手阻止了曹旺的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那个蜷缩颤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少女。
曹旺动作一滞,不解地看向石午阳。
柳元晦则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庙内的角落和那具尚有余温的护卫尸体,像是在确认什么。
石午阳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孔四贞那悲恸欲绝的哭声在破庙里回荡。
哭吧,哭出来也好。
这世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庙外,几只被惊动的乌鸦“呱呱”叫着飞过,更添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