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旺早不耐烦了,一把推开挡路的破箩筐。
后院比前院更乱,柴草垛堆得歪歪扭扭,一股浓烈的牲口臊味和马粪气混在一起。
角落一个半塌的草棚底下,几匹健壮的牲口被拴着。
好家伙!
石午阳眼神一凛。
那绝不是寻常拉车的驮马!
骨架粗壮,筋肉虬结,皮毛油亮得像抹了油,碗口大的蹄子不安分地刨着地上的碎石子,刨得沙沙作响。
更扎眼的是,其中一匹栗色马的屁股上,隐约有个烙铁留下的模糊印记——
那是鞑子军马才有的标记!
再看那头颅昂扬、脖颈线条,分明是耐力极强的北地蒙古战马!
曹旺眼尖,也瞧出来了,一股邪火“腾”地冲上脑门。
“操!”
他反手“噌”地抽出腰间的短刀,雪亮的刀刃直指干巴老头,
“老棺材瓤子!你好大的狗胆!连军马都敢窝藏?!活腻歪了!”
老头吓得一哆嗦,脸上那点假笑立马冻僵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旁边几个原本在铡草、喂料的伙计,猛地抄起手边的铡刀把子、磨尖的草叉,
“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两个壮实的堵住院门,剩下三个眼神凶狠地盯着石午阳他们,手里的家伙攥得死紧。
后院空气瞬间凝固了,只剩下牲口粗重的喘息声和刀叉木柄摩擦的细微声响,像磨刀石蹭在生铁上。
柳元晦不动声色地往石午阳身边靠了半步,手指在袖子里悄悄捏住了一枚铜钱大小的暗镖。
石午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瞳孔微微缩了缩。
他盯着那老头,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杂音:“曹旺,把刀收了。”
他弯腰,把磨盘上那一小堆银子往前又推了推,几乎推到了老头脚边,
“银子,给你。这三匹马,”
他抬手指了指草棚下最精壮的三匹军马,
“我们牵走。当没见过,成不成?”
干巴老头的眼珠子在雪亮的刀锋和脚边白花花的银子间飞快地转了几圈,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几个拿着家伙、神色紧张的伙计。
“成……成!”
老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猛地一挥手,哑着嗓子对那几个伙计吼,
“散了!都散了!干活去!祖宗哎……”
他弯腰一把抄起银子,死死攥在手里,像是怕它们飞了,又像是被银子烫着了手。
堵门的伙计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
曹旺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短刀插回腰间,走过去解缰绳时,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挡在面前的壮实伙计。
那伙计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敢怒不敢言,只死死瞪着曹旺的后背。
石午阳牵过领头那匹最神骏的青马,马儿不耐烦地甩着头,喷了他一脸热乎乎的白气。
他翻身上去,缰绳一抖,青马碗口大的前蹄重重踏在地上,碎石子簌簌作响。
“走!”
石午阳低喝一声,三匹悍马冲出车马店后院,
蹄声如闷雷,踏碎了福田铺清晨残余的湿冷雾气,直扑向通往湘潭的崎岖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