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中,姚玉麟的茶碗盖叮当响:“忠贞营撑死算两万,护国军也有个两万吧,余下各家嘛……”
他故意拉长调子,眼风扫过郝摇旗,
“郝大哥那里万把人顶天了吧?”
“放屁!”
郝摇旗的匕首“哆”地扎进桌面,刀柄嗡嗡直颤,
“万把人,小瞧老子了,老子的兵能生撕豹子!白当家寨里藏了多少私兵,敢亮亮底牌不?”
文安之等的就是这气氛。
老头突然从破棉袄里掏出张黄绢,抖开的裂口处还粘着蒿籽:
“皇上亲笔——川东义士二十万,俱是国朝赤子!”
他又停顿了一下,浑浊老眼扫过一张张涨红的脸,
“可如今呢?西军能破沅州,你们却被清狗压着打!为啥?”
众将一时不敢反驳,岩洞里只剩火把噼啪声。
“因为你们!”
文安之的枣木拐杖突然敲碎半块土砖,
“郝寨主占房县,刘将军抢巴东!各啃各的骨头,狗都嫌塞牙!”
碎砖溅到石午阳靴面,他眼皮都没抬。
王光兴挠挠头,铁甲哗啦响:“督师,话是这么说,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难处?”
文安之冷笑一声,把黄纸卷成筒,敲了敲桌面,
“难处就是各自为政,才让人瞧不上!皇上让我来,就是给你们缝这条绳子——把你们这些散沙,串成一串铁链子!”
他声音不大,却像铁锤砸在铁砧上,震得众人心里一颤。
马腾云手里的茶碗“叮”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缩了缩手。
文安之突然抄起陶碗砸在石桌上,碎片溅到李来亨酒碗里:“四万兵马啃得动鞑子,咱们川东十三家就只配啃红薯?”
他枯手指猛戳岩壁上地图,
“西军在湖南撕开口子,咱们就捅鞑子后腰!年后打夔州,打重庆!让他们首尾难顾!”
李来享突然踹翻条凳:“打就打!可粮草军械……”
“抢啊!”
郝摇旗拍桌大笑,震得梁上落灰,
“当年跟着闯王,刀还不是从官军手里夺的!”
石午阳一直抱臂靠在阴影里,此刻忽然出声:“打夔州,我护国军打头阵。”
他解下佩刀“哐当”扔上长桌,
满厅死寂。
谭家兄弟的佩刀悄悄挪离刀鞘,袁宗第把半块馍摁进刘体纯酒碗。
文安之摸出个蒿粑掰开,慢悠悠道:“石小子打头阵,老夫押粮草。谁有异议?”
姚玉麟刚张嘴,郝摇旗的匕首“嗖”地钉在他凳前:“老子替石兄弟押三成兵!少一卒,割我耳朵下酒!”
烛火噼啪一跳。
石午阳抓起酒坛倒满面前的陶碗碎片坑:“那就盟誓!”
郝摇旗闻言,拔出匕首就割破掌心,血珠子甩上黄绢:“老子跟了!”
袁宗第见状沉默着撕下衣摆缠手,血渍很快洇透粗布。
血碗传到姚玉麟面前时,这老狐狸指尖抖了抖。
石午阳抓起血碗一饮而尽,碗沿糊着的血沫拉出粘稠的丝。
他舔了舔嘴角,腥甜里混着岩洞的土腥气。
见时机差不多了,文安之突然拔高嗓门:“皇上说了——给川东十三家豪杰,封侯拜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