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回到四川,回到养父张献忠当年的龙兴之地,他刘文秀才算真正挺直了腰杆!
他驻军在此,明面上是受孙可望密令堵截忠贞营,暗地里不正是为年后杀回四川做准备?
沉默像浓稠的松脂,裹住了整座竹楼。
只有王复臣还在“咕噜咕噜”吸着水烟,白烟袅袅。
张先壁也不削指甲了,匕首在指尖转来转去,眼神闪烁。
彭家兄弟喘着粗气,像两头被拴住的斗牛。
半晌,刘文秀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斩钉截铁:“好!这道,我借了!”
“将军!”
“三将军不可!”
张先壁那厮和彭家兄弟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张先壁急道:“孙王爷严令……”
彭大锤更是直接指着石午阳鼻子:“他跟咱们有血仇!放虎归山……”
“够了!”
刘文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
他霍然起身,脸罩寒霜,
“在云南,老子头上压着大哥二哥!在这湘西,老子是主将!我的大营,我说了算!”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张先壁和彭家兄弟,
“怎么?几位想抗命?想打?”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手指猛地戳向营外方向:
“想打……外头有的是鞑子!护国军屁股后头还跟着张国柱从宝庆府拉出来的几千条清狗!你们仨有种,现在就点齐本部人马,掉头去把张国柱给我啃了!立了功,老子替你们向大哥请赏!窝在这里对自己人捅刀子,算他娘的什么本事?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腌臜事,生儿子都没屁眼!”
最后一句粗鄙的咒骂像记闷棍,把张先壁和彭家兄弟砸得脸色青白。
张先壁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终究没敢开口。
彭大锤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石午阳,又看看杀气腾腾的刘文秀,最后狠狠一跺脚,一屁股坐回竹椅,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彭二锤也像泄了气的皮囊,颓然坐下,弯刀“锵”地一声彻底归鞘。
那王复臣终于放下了水烟筒,慢悠悠吐出口烟圈,眼皮一撩,看向石午阳,又看看刘文秀,嘴角似乎弯了弯,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竹楼里只剩下火塘松枝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
……
刘文秀同意借道的消息传回保靖寨时,忠贞营的士卒正蹲在墙角刮靴底的泥。
党守素的大牙咬断半截草茎:“嘿!刘文秀这小子还算有卵子!”
石午阳却直奔护国军的伤兵营。
帐帘掀开,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草药气扑面而来。
吴用正给个断腿兵换药,听见脚步声直摇头:“司令,还是没王老六的信儿。”
寨墙外夜色如墨。
石午阳望着王老六消失的南面山路,手心摩挲着刀柄凹痕——
那是王栓子替他挡箭时,刀鞘磕在石头上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