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他记忆中最熟悉的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旧校服。
肩膀,正微微地、抑制不住地耸动着。
尽管没有声音传来,但林野仿佛能听到那被强行压抑的、细微而绝望的啜泣声。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近乎疼痛的频率疯狂搏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感,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是他。
那个被困在了那个下午,被困在了无尽恐惧、无助与自责之中的……“童年的自己”。
所有的探索、挣扎、与心魔的抗争,所有在循环中积累的无力与愤怒,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终的指向。他不是来消灭这个身影的,医生不是真正的敌人,这个蜷缩在角落、承载了他所有原始创伤的“孩子”,才是他必须面对、必须理解、必须……拥抱的最终核心。
巨大的悲伤和如同潮水般汹涌的怜惜,瞬间攫住了林野,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单薄的、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看着他因无声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肩膀,仿佛看到了这十几年来,每一个在深夜被噩梦惊醒、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许久。
然后,他迈出了脚步。
脚步很轻,很缓,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细碎而清晰。他走向那个角落,走向那个被遗忘在时光废墟中的、最脆弱的自己。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伸手去碰触。
他只是默默地,在那个不断哭泣的、小小的身影旁边,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般,坐了下来。
两个“我”,一个承载着过往所有的痛苦与恐惧,一个背负着现在沉重的责任与使命,在这片象征着内心孤寂与荒芜的楼顶上,隔着十几年的漫长时光,第一次,如此接近地,并肩坐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粘稠而沉默。
只有那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缠绕在林野的心头,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