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这副蔫头耷脑、委委屈屈的小模样，陆擎和苏夫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心疼。可皇命难违，礼法如山，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在这件事上完全由着女儿的性子来。
“好了，欢儿，”苏夫人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有三日才去呢。娘让人给你新裁的夏衣料子送来了，都是顶好的软缎和轻纱，一会儿你去挑挑喜欢的颜色和花样，做几身轻便漂亮的衣裳，等祭典完了穿，好不好？”
陆栖欢兴致不高，但还是点了点头。
祭天大典当日，天未亮，镇国公府便已灯火通明。
陆栖欢被丫鬟们从温暖的被窝里唤起，睡眼惺忪地任由她们摆布。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祭服穿在身上，缀满了珠玉的沉重头冠压在发间，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些费力。她小脸绷着，写满了不情愿，却也知道今日非同小可，只能强忍着。
抵达南郊祭坛时，天色刚蒙蒙亮。庄严肃穆的乐声回荡，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命妇女眷按品级肃立于祭坛之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陆栖欢跟在母亲身侧，站在女眷队伍的前列。典礼冗长而枯燥，皇帝在祭坛上行礼如仪，坛下众人则需跟随指令，一次次跪拜起身。
不过半个时辰，陆栖欢便觉得双腿发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身行头压得她喘不过气，长时间的站立更是让她腰背酸麻。她咬着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失仪，但脸色却越来越白。
苏夫人时刻留意着女儿，见她身形微晃，趁着一次仪程间隙，她低声对身旁的管事嬷嬷说了几句。那嬷嬷会意，悄悄引着陆栖欢，从队伍侧后方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来到祭坛后方一片相对僻静的园林区域，指着一棵枝繁叶茂，花开如雪的百年梨花树，低声道：“小姐可在此处稍歇片刻，莫要走远，老奴在此守着。”
陆栖欢如蒙大赦，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几乎是挪到那粗壮的梨树下，背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摘下沉重得让她脖子发酸的头冠放在一旁，又揉了揉酸麻的小腿，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她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凉意，鼻尖萦绕着梨花淡淡的清甜香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多久。
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争执声。
“……郡主何必如此相逼？”是沈清弦清冷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恼怒。
“哼，本郡主不过是想请沈小姐帮个忙，去那边偏殿取些备用祭品过来，沈小姐这都不肯？”昭和郡主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刁难，显然是故意想将沈清弦支开，或是让她在忙碌中出错。
陆栖欢被这动静吵得蹙起眉，她只想安静歇会儿，一点也不想被卷入别人的是非。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忽然，一个端着什么物什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从争执方向跑过，似乎是被昭和郡主的人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趔趄，手中托盘脱手，上面盛着清水的铜盆径直朝着树下的陆栖欢飞来。